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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商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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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万折村左侧山坡上的牡荆丛可以到达一处山冈，那里有一座被枫藤缠绕的石房。这座房子入口朝西，外墙被划分为高低两幅，底幅有一扇居中的正门与位于其左右的侧门；门窗皆是圆拱样式，下部颀长。外墙上部则是镂空雕刻，有醒目的圆柱整齐排布。这座建筑拥有体量高大的穹窿屋顶，穹窿的底端有环壁凿设的圆窗，光线会透过漫山的黄葛树枝叶射入其中。这座建筑并没有太多的窗户与开口，光照被鲜有的开口与窗户严格分割，每一缕的亮度与角度都一如往常。

此刻，宁王与西兹使者正在厅堂交谈，他们头顶的穹顶内部被制成藻井模样，拥有夸张而华丽的浮雕。侍卫们被特许坐在代表众生平等的长凳上，但却必须面向殿堂正中的那尊雕像，那是西兹人信奉的主神，在之左右还有两尊附属的矮石像，三座石像代表了西兹人至高的信仰。他们的主神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硬朗男身，正以跪地之资面向入口。这尊石像的线条刚硬，惟有握着菱形长钻的五指被刻画的柔和细腻。在主神左右的矮石像，一尊以方形为基础构造，另一尊的基础则是圆形，与主神不同的是，这两座矮石像均有模样，分别是一男一女，更似幼童。西兹使者说，“众生惟有在主神之下才是平等的，他手中的钻石是知识的结晶，我们对他的尊称是赋知。”

姞疏脸上挂着温和地笑意对雕像投去注目，随后与使者共同落座在最前排的长凳上。

“很久以前就存在了，”西兹使者虔诚地说，“我们的主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贵派信仰真是历史悠久。阁下对这教堂是否还算满意？”姞疏盯着石像说道，“孤虽说来此地看看西兹风貌，但这依旧是曜国全境之内，宁国管辖之下。孤允许你们在此地筑成村庄，宣传教义，还要求各方帮助，为的就是留下这友好印记。孤要的是天下和平，所谓族群分类，乃至夸夸其谈的人种之别，实则毫无意义。文化可以留下和继承，但故意表现的区别就不必存在了。”

“宁王远见。”西兹使者道，“我在天高许久，从宁国的行政基础来看，确实可以看见宁王对这天下共存的追求。恕我冒昧，宁王的治国方针，与我西兹今日的方针不谋而合，都是为了自由和平在行动。”

“喔？孤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起这些。”姞疏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说说，你们那儿是怎么治国的？你们的王是怎么思考的？”

西兹使者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如今，我们已不为温饱而奋斗了。我们寻求的是精神的丰富，是文化的品质。我们为了高雅的生活和环境努力。在我西兹国，只要民众努力，就势必会获得回报。国事参议也是大众自选的代表参与，虽朝政无法兼顾每一个人的意见，但每一条送选的意见都源自大多数人的期许。我们强大之后，将势必影响周围，如果天下大事都由天下子民参议而定，又怎会有因私利而爆发的战争呢？”他等着姞疏的肯定，但回头却看见他索眉凝思，表情沉重。“宁王有什么考量吗？”他问道。

“虽说以孤当下之成就，比起贵方确实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但有一事孤还是想弄明白。”

“宁王请说。”

“位高者的私欲和贪婪确实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那是对个人最好的牵制。但若集体呢？参议国事的每一个个体，背后都有为己谋私的团队……”姞疏忽然闭了闭眼。“罢了，这件事你也解答不了，孤也解答不了，权力的相互牵制确实是当下人类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但人类什么时候能进步呢？”

“您或许想的太远了。”西兹使者说道，“此地距天高不远，宁王闲暇之时，不妨多来这教堂坐坐，没准三神会降下指引。”

姞疏摆了摆手，“不必了。这件事只有人类自己能解决，高高在上的天神们为了什么存在，所处何地，又是否存在都不得而知。孤日夜忙于国事，作为切实存在天下之一员都对此无法解答，更何况只在彼间，不问人世的天神呢。他们不关注琐碎的小事，怎么知道琐碎之事汇集的大事会有多么棘手呢？”

“听宁王所言，贵国十神信仰您也不信了？”

“谈何不信？孤信十神，但不仰仗他们而生。”

“确实。依在下历年所见，曜国对神之信仰与我们天差地别，对于我们来说——”

姞疏打断他，“罢了，不谈这些事了。今日除了看看风貌，孤还有新的安排，还需要使者尽力而为。”

“这是当然。”

“使者在天高生活数年，自然也知道天高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这虽然对于战争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但孤已决定接受谏言，不主动出兵支援曜国与妒申的战争，但孤依旧会镇守好这一方江山。任何侵犯之人，孤的军队与这西北戍卫军都不会放过他们。”在姞疏说话间，使者看见那位素黑衣裳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青年径自坐到二人身旁，只相隔一个身位。姞疏对他投去尊敬的目光，然后继续说道，“孤既然不参与战争，就得专心解决国事。天高府衙虽已全力在思索对策，但今日既然有幸与使者相谈，孤就替天高万民问一问，在计先生撰写的西兹时闻中，他说，‘西兹都城故丘已繁华至遍地马粪，对生存环境的影响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好在学者们已开始思考对策，略有成效。’孤想知道，贵国的对策是什么，宁国都城天高，与曜国国都都被这问题困扰已久，至今的解决办法依旧是不让马车入城中，但这是于民所不便。要真有解决办法的话，孤想请使者赐教。”

“这件事情还需调查，待我传书回国再解宁王之惑。只是在下还想确认，”西兹使者说，“宁王当真不主动参与支援了吗？”

“那孤就等你回复了。至于战争支援，孤已决定不参与。”姞疏直视着使者的眼睛，“当然，这绝不是孤在针对西兹陈兵十万在我西北边境的回应。区区十万，不值一提。”

“宁王多虑了。”西兹使者匆忙起身揖礼，这是今天以来，他头一次诚心施行对帝王应有的礼节。“西兹的大部士兵已从离徦山退回，不会再进攻曜国。何况，人类要如何度过贵国西北边的天然屏障离徦山仍是个大问题。西兹国怎么会让士兵送死呢？”

“使者请坐吧。”姞疏朝着侧边展开右臂，“既然你主动谈起战争一事，那孤倒想听听使者对如今战局有何高见？”

使者重新坐下，思索了一番。“高见谈不上，但在下确实有一些看法。”他道，“曜国不尚武力，主流民意对士兵商贾颇为不屑。文化层面上也没有给予他们太高的地位。无法获得较大范围的民意支持，故而军中将士大多后继无人，资金投入也因此大为收缩，以至于曜国不得不征召老兵。虽说士兵地位不高，但参军之人大抵明白国防要点。曜国士兵人才济济，冶炼技术也较为发达，攻城器械极为丰富。可惜没有远征经验，只怕到时失了城池，那些器械被他人利用，反过来攻打你们。”

“使者所言属实，妒申人进攻我北边国境用的正是北方丢失的攻城器械。那些匠人也已成他人帐下俘虏，威逼他们造出更多器械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那依使者之见，我们还需当心其他势力吗？”

“大可不必。”使者摇了摇头，“贵国北方的诸多小国以及大片蛮荒之地已被妒申人收于囊中。再往北的边境之地，已归繁真、开络两国，尽管你们曜国人对我们统称西兹，但实则我们族群各有不同。繁真是西方年代久远的贵族之国，开络却是蛮荒之国，起初由海盗和牧民建国。两国信仰与我们无异，均信奉三神。我西兹国是西方最强大的国家，但国土最大的国家却是开络。开络遍地蛮荒，少有农耕之地，而他们如今却只知耕地放牧，仍有长路要走，对贵国构不成威胁。至于繁真，并不与贵国接壤，更是无需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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