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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ldo;朝义哥哥，我不恨那个人，一点也不恨。&rdo;我窝在他心口说话，他心一下咚咚狂乱，&ldo;珍珠，为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是……&rdo;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倚在他怀里，脸颊相贴的地方开始cháo湿，cháo湿扩大，嘤嘤泣泣。&ldo;珍珠，怎么了？什么事？是……他欺负你……疯子！你伤得这样重……&rdo;

我哭了很久，哭着喊着诉说害怕，诉说委屈，我告诉他我受尽辱骂，告诉他我不敢死不敢哭不敢惹怒他，告诉我拿自己换爷爷也没用，告诉他安庆绪撕我衣服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有些恍惚，颠倒了时间空间，更忘怀了面对的人是何，我曾有更多的害怕和绝望，我曾有更多的凌辱和委屈，我本该对着另一个男人哭泣抱怨，吐尽伤心，可是现在，我对着他，当他是一个丈夫。&ldo;你来的前一夜，他本要……&rdo;他堵住我唇，捂心痛恸，&ldo;男人最痛苦之事就是无法保护心爱之人，是我晚来，珍珠，我以后再不会，我发誓。&rdo;我在他的誓言中张开臂张开身体，我要他的紧抱，要他的窒密，从来到现在，每一次痛每一次病都是他，他医我救我守护我，无论是亲身还是暗里，多难多险都是他，所谓视如珍宝，不外乎如此。&ldo;珍珠……我怕伤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呜，那么小，不会，不会的。&rdo;他憨憨傻笑，那么聪明的男人也变得傻了，我们的孩子，想起来真的很温馨啊。我全身全心迎合，筋疲力尽之时沉沉梦去，我在梦中看到记忆的海里波光重叠著波光，往事倒影重叠著倒影，我在波光里沉浸，在倒影里打捞珠贝，打捞沉星落月，我还看见每一座山上升起神话般美丽的云，她们缭绕着山峰，下雨，下雪……直到沧海巫山将我渐渐湮没。

&ldo;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rdo;清晨梦醒，我在他臂弯中喃喃念出，他反复念诵前两句，&ldo;非伊莫属，爱不另与，可是此解？&rdo;&ldo;答对了。&rdo;我在他颊边亲吻，史朝义，爱不另与，史朝义！

我想我是打击到了神医，从醒来到饭后，饭后到现在，他时不时地来把我脉，除了举著的那会他右手无暇。我还说错了话，我在吃饭时无意中告诉他我厌荤腥，这几日的鱼汤都让九瑾给喝了，他大为吃惊，说不得我半句重话第一次冲旁人发了脾气。&ldo;此处离虹梯关最近，不如提早停泊好靠岸采购些新鲜鱼虾给小姐补补身子？&rdo;薛嵩好心提议，他牵我出舱沉吟不语。江风甚大，我穿戴得本已严实，薛嵩还是殷勤递过袍子，我忽然想到那日他的话，他要我看在瑾儿的份上为他美言几句，这人真是有趣，史朝义官虽大又不是皇帝，他要我美言做什么，何况他哪里知道瑾儿并不是我的女儿。&ldo;你想吃什么？鱼汤吃不惯那鲜虾呢？还是炖鸡？&rdo;他话音未落我又开始反胃，我实在是闻不得鸡汤的味道，甚至是想象，那一个月人参炖鸡让我生不如死。我小小抱怨他面色大变，&ldo;什么？安庆绪逼你喝了一个月人参鸡汤？蠢材！这蠢货！&rdo;他又开始发怒，反反复复诊脉，面上又晴又缺，长久闷声不语。&ldo;传令下去，虹梯关靠岸。&rdo;他松口，薛嵩如释重负领命而去。

&ldo;是我疏忽了，我该想到，你一向身子弱，这回受那么重的伤反一个月就好得差不多，安庆绪那蠢材！他一定是不听师傅的强要你早些好，师傅要知道……是我不好，我若在绝不会让他这么糟贱你……&rdo;他僵如石化，慢慢收拢我到怀中，我诧异仰头，脸上正迎了一滴水珠，温热晶莹。&ldo;朝义哥哥。&rdo;我抬手去摸他的脸，那是泪，温热的泪，他哭了，我从未见过，昨夜他喜极若狂也只是濡湿了襟，他，很伤心么？

&ldo;他害了你，你身子与常人不同，一贯的阴虚宫寒，你年幼时我想等你长大些再下药调理，哪曾想你长大成人之后我再见不到你，所以你每每月信苦痛难熬便是因此。后来师傅每次开方为你调养我都叫闵浩暗中改了剂量，我是私心作祟，我不想你为那人身怀六甲，宫寒之人本是极难受孕，我是自私，是我不好。&rdo;他娓娓叙述，过往之事一一道来，我才知他指掌我所有一切，他知我每月出行几回，他知我可与人争执斗气，他甚至知道广平王府东西两苑哪处有欢声哪处有笑语，那个出卖我的管家刘福半是他的人半是张妃的人，他执着得可怕也可叹。

&ldo;你产后月子做得极差，后来又连着大病险些连命也没了，你的身子需要大补，但是又不能大补，棘手得很。我从你十二岁起为你开方从不用人参，人参能大补元气，却不能用在你身上，用了已是大忌更何况是连用一月还同服凉性的鸡汤，我现在是明白你为何连日气急虚汗厌食无力，是助火伤阴，伤得太厉害。&rdo;

他喃喃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痴痴看着蜿蜒绝壁峡谷弹指飞逝，亦陡亦缓山峰迎面不断，黄河西岸，潞州之东，雄险壮观的虹梯古关就在眼前，他振作一下，&ldo;珍珠，我上岸一次，取几味药，不担心，有我在。&rdo;他总是如此，坦诚相告，然后一肩挑起。&ldo;嗯，不要紧，我不怕的。&rdo;我笑着与他告别，十年如何，二十年又如何，折寿吗，我不怕的，我最怕的是孤苦飘零。

他走了，我又回到舱中，九瑾睡得很好，只是她睡的舱里有些淡淡的味道，是鸡的味道，我皱眉，昨天，她吃的褐褐糊糊的食物许是鸡肝汁，肝汁里有大量铁质，对小孩发育是蛮有益。坐了一会下腹开始有些隐痛，这感觉很熟悉。我开始心慌，心慌这个感觉，这熟悉得象以往的每次，如果真是……他可会很失望，会吧，他昨日欢喜得那个模样，他三十了，古人中已是年纪不小，他刚才说伤阴，他说阴寒之人极难受孕……&ldo;啊！&rdo;我惊叫起，身后极近站着一人，昨日舱里的那个男子，络腮大胡，身高腿长，他炯炯地盯了我。&ldo;你去哪？&rdo;他挡着大半的舱门。&ldo;我想换件衣服。&rdo;我侧身挤出，我急于回舱验证，最好，千万，不是……&ldo;珍珠！珍珠！&rdo;船外高声叫喊，史朝义，他去而复返。&ldo;朝义哥哥。&rdo;我应声而出，身边让出大块空间。&ldo;朝义哥哥！朝义哥哥，我……&rdo;我欲言又止，他身后站着李归仁，女儿家私事，我开不了口。&ldo;我总有些不放心，我在岸边点个小阵，归仁会一步不离守着你，多想些总是好的。&rdo;他捋我平整服贴的衣衫，拢我合身纤细的裘袍，眼里满是宠溺和宠爱。&ldo;钗？想带上？&rdo;他接过我手里的钗，这支玉钗，这些日我时常把玩。&ldo;来，我替你带上。&rdo;他左右审度，笑盈盈朝我左耳侧凑去。&ldo;嗯，等一下，右眼又跳了。&rdo;他停了下，点指按住右眼皮，歪头歪脑。&ldo;归仁不看，躲得远些，将军莫不好意思。&rdo;李归仁耍宝，单脚往旁一跳。画面猛然跳进眼帘，我呆滞，停了一刻，大叫，&ldo;朝义哥‐‐&rdo;来不及，我来不及，我下意识推他，挺身去迎‐‐&ldo;珍珠！&rdo;

是他，是这个声音，他叫过我，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朝义哥哥，我来不及再想，寒光当胸she来。

&ldo;呲&rdo;地一声，那寒光she透手掌，穿过掌心，插入肩头，&ldo;啊！&rdo;我失声再叫，长长的发甩过他脸划过刀锋，我随他蹬蹬倒退，&ldo;砰&rdo;地他背撞上船弦，&ldo;叮&rdo;地掌中玉钗鲜血满滑，坠入江中。&ldo;朝义哥哥！朝义哥哥！不要！&rdo;我尖叫，他放开我，未伤的左手翻手猛力一拔，长刀透肩透掌而出，大蓬鲜血四溅。&ldo;归仁！杀了他！&rdo;他嘶声大叫，那个人，那个络腮大胡的男人，铁鞭飞舞，一鞭一鞭杀向我们，是他掷的刀，我看到，我亲眼看到寒光从他手中飞出，李归仁跳开的那一刹那，我来不及叫，我去挡，是史朝义搂住我翻身，他来不及，是我挡了他，他空手去挡刀，生生穿透了手掌！

&ldo;薛嵩！保护将军！&rdo;李归仁大叫，岸上已大乱，铁箭，到处飞舞着铁箭，到处砸落着乱石，左是峡谷右是险峰，虹梯古关是埋伏，是陷阱！

&ldo;我没事，护住她！薛嵩，护住……不对！你的人！&rdo;史朝义将我推给薛嵩，手松之时忽然大叫。&ldo;不要‐‐&rdo;我双手被薛嵩抓住，他甩臂将我扔出，我眼睁睁看着那双染满鲜血的手掠过我手，突然暴涨，抓住我衣衫，&ldo;撕拉&rdo;扯下衣角。&ldo;朝义哥哥！朝义哥‐‐&rdo;我手脚被他捏住夹住，冰冷皮套的手捂住我嘴。&ldo;不许叫！你再敢叫他！&rdo;他大吼，面目丑陋地扭曲，我争不开躲不开，他夹我飞掠，刀枪箭雨中。&ldo;住手！全都住手！&rdo;史朝义大声下命，我拼命扭脸争开脸上的大手，他血红着眼，他摇摇欲坠，&ldo;放开……放开我……&rdo;我呜咽难辨，这个变故实在太快，史朝义重伤，为了我……&ldo;没有用的！你逃不了！放下她！&rdo;史朝义一步一步坚定走过来，他半身浴血屹立坚强，他身后的铁卫聚拢，他左手拔刀直指薛嵩，薛嵩步步后退，镇于其势摄于其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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