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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伊阿宋的旅行29（第2页）

事实上，这个可怜的勤杂工为刚才突然、不寻常的成功而兴奋不已。此刻，他又开始干他的活了——负责清理桌子，把碟子摞到一个大盘子里。尤金看见他正兴致勃勃地点着自己的大脑袋，喃喃地说：“不过是啊，是啊，先生！……法国和美国……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他不时停下手头的活，紧紧地合拢手指以阐释自己说的话，同时还喃喃地说：“总是这样的！”

男孩沉浸在得意的情绪之中，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使他遭到了厄运。因为即使当他搬起装满碟子的大盘子并把它稳稳地放在另一只肥厚的手掌上时，嘴里又念叨了一遍：“就是这样的，”那只空手粗枝大叶地做了一个含义丰富的姿势，摞得高高的碟子猛地失去了平衡，他奋力想要挽救，就在盘子落地的一瞬间，男孩慌忙趴在地上，想要接住它，但是盘子哗啦一下掉在地上，里面的碟子全都摔碎了。

店主气得尖叫了一声，笨拙地跑了过来。他是一位又矮又胖的法国商人，身穿黑色的衣服，嘴里大声地咒骂着。他的胡须全都竖立起来，就像被激怒的豪猪身上的刺。他原本红润的脸在盛怒之下变得通红：“畜生！笨蛋！白痴！”店主大声吼着，男孩吓得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里盯着他看，脸上尽是愚蠢、绝望的困惑。“……畜生！……蠢猪……败家子！”他气喘吁吁、毫无意义地尖声叫骂着，接着他猛地冲到男孩面前，笨拙地在男孩的脸上给了一巴掌，并开始踉踉跄跄地边走边狠狠地推搡着他。

“——多优雅啊，弗兰克！”尤金残忍地说，“他们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如此高贵、如此简单、如此自然啊！我的意思是，他们使用手的方式！”他讽刺地说。正在这时，恼怒的经理再次笨拙、狠狠地推了那个不幸的男孩一把，他向前趔趄了几步。“我是说，这简直就像神游症——像契马布埃或是更早的原始人——的确如此，你也明白——”

“混蛋！罪犯！”这时，店主尖声叫了起来，猛地推了那个哭泣的男孩一把，直把他推得趴在地上，“叛徒！下贱的坏蛋！”他一边尖叫，一边用他粗壮的肥腿粗暴地乱踢那个伏在地上的男孩。

“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尤金不怀好意地问，这时候那个可怜的孩子爬了起来，凄惨地哭着，“——弗兰克，在美国什么地方你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天啊！”斯塔维克边说边站起身来，“简直难以言表！”他失望地说：“我们走吧！”

他们付了账走出了小店。下楼的时候仍然听见那个勤杂工嘶哑、抽噎的哭泣声，他粗笨的手指捂着胖胖的小脸，悲惨地哭着。

尤金不知道斯塔维克借钱的目的，但是很明显，他借钱肯定有其目的——一个不太好的目的。斯塔维克的焦虑不安让人觉得可怜：他的怨恨和恼怒，以及餐馆里一两次公然大发脾气都表明他的神经已经饱受了漫长的折磨。此刻，斯塔维克不停、紧张地看着手表，他转过身看着尤金，眼神里流露出平静、深深的怨恨，他说：“喂，如果你打算借给我钱，我希望你现在就给我——拜托了，否则，我就不需要了。”

斯塔维克脸上平静而深深的怨恨触动了尤金，使他觉得很内疚，因为他曾答应借钱给斯塔维克，感到这样戏弄、延误有些太小气、太卑鄙了，于是简洁地说：“好吧，我们快走，我马上就给你。”

他们走进圣奥诺雷街，然后转弯，走向旺多姆广场，在这里有一家小型外汇兑换处——或者叫“通宵银行”——在这里可以把旅行支票兑换成现金。他俩走了进去，尤金兑换了他剩余的三张支票：总额有900多法郎。尤金数了数，把准备给斯塔维克的500法郎留了出来，把剩余的钱塞进了钱包，然后转过身，把那一沓钱塞到斯塔维克的手中，粗鲁地说：“这是给你的钱，弗兰克。现在，再见吧，我不想再耽误你了。”

尤金转身要走，但是他嘲弄的言语背后的暗示还是被斯塔维克注意到了。

“等一下，”斯塔维克平静地说，他听后停下了脚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尤金没有立刻回答，缓慢、强烈的怒火在他的血管里跳动：“哪方面？”

“你说你不再耽误我是什么意思？”

“你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你指的是钱？”

“是的。”

斯塔维克安静地看着尤金，然后把那一小沓钱塞回尤金的手中。

“拿着，”他说。

尤金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一种势不可挡的愤怒使他窒息：他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他感到一种快要发疯的冲动涌上心头，极想用手扼住斯塔维克柔软的脖子，再用拳头把他的脸打成肉泥。

“嗨，你他妈的——”他从咬紧的齿缝里蹦出这句话来，“你他妈的——！”尤金转身要走，高声说：“你快去死吧！……我和你的友谊到此为止！”

尤金大步流星地穿过广场。他听见脚步声跟着他。就在圣奥诺雷街的拐角附近，斯塔维克赶上了尤金，并且固执地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的确想跟你一起去，你要明白！”斯塔维克的声音开始升高，差不多像个女人的声音。他充满热情地宣布：“如果在你离开之前我俩之间有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你就不能这样离开……我们必须把它弄清楚。你也知道……我们一定要这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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