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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苏麻喇姑灵机一动，道：&ldo;明珠是我哥哥。他不能来，叫我来瞧瞧，不想就出了这种事……&rdo;

&ldo;大姐既然是明老爷家的人就托大姐把这封书信转给明老爷。&rdo;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ldo;翠姑娘临终前，叫我把这个交给明老爷……&rdo;苏麻喇姑接过看时，是一封街市上常见的通用书简，中间一行行书，端正写着：明珠兄亲启，下款为：翠姑椎心书。颤声问道：&ldo;这事太出意外，怎么好好儿的就……&rdo;

那妇人从腰间抽出一方素帕拭泪道：&ldo;我也不大明白，听楼底下老婆子说，昨夜胡老爷一身道土打扮来找翠姑，两人吵了半夜，胡老爷赌气去了。翠姑哭了半夜，今早发请柬约我们几个卖唱的姊妹来，谁知就服了水银，坐在椅子上坠得不能动了。……只把这封信递给我，笑着说：&lso;给明珠‐‐&rso;就再不能说一句话……&rdo;

苏麻喇姑满心凄楚离开嘉兴楼回到大内，在血红的夕阳下，值侍的宫女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道；&ldo;万岁爷去慈宁宫请安去了，给姐姐留着几个素菜小包，说是姐姐不吃油荤，特地让姐姐换换口味呢！&rdo;苏麻喇姑一怔之下，才悟到已回到了紫禁城。遂勉强笑道：&ldo;且搁在那儿吧，一会儿我再吃。&rdo;便掀帘回自己屋去，身上像散了架子一样倒在榻上。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书简，见未封口，显然并不怕别人看，便翻身向内，在幽暗的烛光下，抽出里边素笺儿，只见上面写道：

明珠兄台鉴：鹃声雨梦，从此与兄为隔世游矣！奴非轻子生而重于死者，自思进退维艰，心力交瘁，既不能夫守父志，又不能与兄共仇敌汽，长夜啸叹，徘徊无计，决以自残而报先君后主。茫茫苍冥有灵，来世再报兄眷念之情。

妹翠姑泣血于嘉兴楼

苏麻喇姑看完，正在低声哭泣，忽听背后有脚步声，便连忙擦泪起身，可康熙已笑着走到近前：&ldo;今儿累着了吧，乏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一味躺着反倒会窝出病来。你手里拿的甚么，是伍先生写的罢。&rdo;

苏麻喇姑这才想到，翠姑的绝命书还在手里拿着，连忙掩饰道，&ldo;也没有甚么，是人家写的玩意儿，我碰巧见了拿来瞧瞧。&rdo;

&ldo;既然不是伍先生给你的，&rdo;康熙伸过手要道，&ldo;何妨让朕也来瞧瞧。&rdo;苏麻喇姑无奈，只得双手将书信捧上，低声说道；&ldo;万岁爷，翠姑死了。&rdo;

康熙脸色立时大变，急忙夺过信来，匆匆地读着，面色愈发苍白，抖索着双手将遗书还给苏麻喇姑，问道：&ldo;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苏麻喇姑把刚才在嘉兴楼见的一切向康熙细述了一遍。康熙默默听着，点头嗟叹道：&ldo;可惜，可惜‐‐你知道么？&lso;先君&rso;即前明，&lso;后主&rso;即朕，二者之间无法抉择，再加上恋情的困扰，弄得神魂不安，五内俱焚，只好走这条路了。&rdo;

&ldo;那也不该走绝路。&rdo;苏麻喇姑拭干了眼泪道，&ldo;出家也成么，万岁爷指一座庙给她修行，不好么？&rdo;

康熙苦笑道；&ldo;亏你是个佛门弟子，只有四大皆空，失志灰心才做得空明了净的和尚。她现今是万绪纷乱无法解脱啊！只怕那胡宫山倒会走你说的这条道儿了。这人朕不能用，也是很可惜的事。&rdo;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良久才又道，&ldo;朕也略知胡宫山的底细。他和翠姑不一样，追念的是前明，依托的却是吴三桂，在朕面前又下不了手。哎，翠姑和胡宫山这两个人都有功于朕，原想加恩来着，现在……想不到啊？&rdo;

见康熙神色凄惶，十分伤感，苏麻喇姑只好打起精神来安慰他：&ldo;这也只怪她没福，受不得万岁爷的恩典。好了‐‐咱们且不说这个，还是说自己的事吧。伍先生那里，万岁爷再不去，怕就要露馅儿了。&rdo;

&ldo;去是一定要去的。&rdo;康熙道，&ldo;你今儿见着他么？&rdo;

&ldo;他已经起了疑心，想着万岁爷是哪家王爷的世子了呢。&rdo;苏麻喇姑想着伍次友的憨相，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忙正色道：&ldo;小魏子我也见到了，他们说，吴六一那头得请万岁的恩典，写一道密谕给他。&rdo;

康熙这才想到自己站乏了，就势往椅子上一坐，道：&ldo;那好办，姓吴的职位是低了一点。朕原想把广东总督的缺给他。‐‐朝廷有事，叫吴六一少安勿躁。‐‐这话先不讲明，心里有数罢了。去侍候笔墨吧。&rdo;

苏麻喇姑返身至养心殿，‐‐那里有现成的诏本‐‐从封装中取出一份空白的，携了笔墨朱砂过来，两手按展了。康熙一挽袖子，提笔儒墨疾书：

吴六一领北京九门提督一职之变更，无朕亲笔手谕概不奉诏。

想想，又加上一句：

责汝吴六一将五城巡防司一并节制，堂官三品以下弁佐任缺，暂听该员陟黜，诏今后奉。钦此！

写完，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玺，这是他最近启用的一方随身之宝。专作密诏使用的。上面篆刻&ldo;体元主人&rdo;四个字‐‐用了朱砂泥，重重铃上，端地十分鲜亮。苏麻喇姑忙伸出双手欲接。

&ldo;慢！&rdo;康熙的话忽然变得十分沉重。苏麻喇姑瞧着他长大，从不曾听到他有这种口气，&ldo;这道诏旨到他手里，大内之外就全是吴六一的了。朕的身家胜命，太皇太后还有你的命运全系于此人，不可不慎！&rdo;

苏麻喇姑先是一怔，恍然之间已经领悟。她不能不惊佩康熙用心之工，遂低声道：&ldo;万岁所虑的极是，只是，如何办呢？&rdo;

&ldo;这样，&rdo;康熙沉吟片刻压低嗓子，&ldo;婉娘，这道诏旨要这样给他。朕再给小魏子一道亲诏，叫他视吴六一的动静便中行事，以防变中之变。小魏子素秉忠孝，决不会有二心，况且孙阿姆，&rdo;他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不再往下说，苏麻喇姑也已完全明白：孙阿姆是在康熙掌握之中。这确是万无一失的了，但苏麻喇姑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曾咭咭嘎嘎绕着自己捉迷藏的皇帝，这个情理通达、慡朗可亲的少年天子，猜疑之心竟如此之重，不由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ldo;小魏子只是个三等侍卫，品秩怕压不住……&rdo;

&ldo;这有何难&rdo;，康熙冷冷地道，&ldo;朕明日即颂旨，晋升他为一等侍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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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城欲摧皇帝再访贤　天可擎将军巧用兵

铜壶漏尽，铁马摇曳。伍次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来到北京几年，那些惊险而又带着神秘色彩的变故，在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他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感到欣慰，一会儿又情不自禁地叹息流泪。他想得最多的，是龙儿这个怪学生，那令人生疑的身份，那不同凡响的气质，那凡事都要问个究竟的脾气，那嫉恶如仇却又藏而不露的深沉，和与他年龄不符合的个性，这一切都是一个难猜难解的谜。还有那个以仆女身份出现的婉娘，更是令人费解。她忽而低眉顺眼，忽而自信高傲，忽而似含深情，忽而又拒人千里，尤其是她那风姿卓约的倩影，顾盼有神的眼睛，总是在伍次友的面前晃来晃去。有时，似乎走到近前了，可以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和机智而又慡直的话语，看到她那似笑含嗔的脸庞，但是，立刻又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长夜难眠的孤苦……朦胧之中，伍次友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啊！是柱儿，他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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