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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第二个故事：宋真宗朝有个叫做刘承规的内臣（宦官），&ldo;以忠谨得幸&rdo;，人也很能干，曾领衔编修《册府元龟》。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刘承规病危，向真宗说了人生最后一个心愿：&ldo;求为节度使。&rdo;其实就是得到虚衔过把瘾就死。真宗找宰相王旦商量：&ldo;将这官儿给他吧，承规待此以瞑目。&rdo;王旦坚决不同意，说：&ldo;此例一开，他日若有别的内臣求当枢密使，奈何？&rdo;真宗只好打消了念头。（《宋史&iddot;王旦传》）

第三个故事：宋仁宗想提拔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当宣徽使（一个别级高但无多少实权的闲职），但廷议时候未能通过，所以只好作罢。过了一段时间，仁宗因为受了张贵妃的枕边风，又将这项人事动议提出来。谁知包拯极力反对，&ldo;反复数百言，音吐愤激，唾溅帝面&rdo;。最后仁宗只得收回成命。（朱弁《曲洧旧闻》）

第四个故事：神宗朝，一次因为陕西用兵失利，神宗震怒，批示将一名漕臣斩了。次日，宰相蔡確奏事，神宗问：&ldo;昨日批出斩某人，今已行否？&rdo;蔡確说：&ldo;方欲奏知，皇上要杀他，臣以为不妥。&rdo;神宗说：&ldo;此人何疑？&rdo;蔡確说：&ldo;祖宗以来，未尝杀士人，臣等不欲自陛下开始破例。&rdo;神宗沉吟半晌，说：&ldo;那就刺面配远恶处吧。&rdo;这时，门下侍郎（副宰相）章惇说：&ldo;如此，不若杀之。&rdo;神宗问：&ldo;何故？&rdo;章惇说：&ldo;士可杀，不可辱！&rdo;神宗声色俱厉说：&ldo;快意事更做不得一件！&rdo;章惇毫不客气地回敬了皇上一句：&ldo;如此快意事，不做得也好！&rdo;（侯延庆《退斋笔录》）

第五个故事：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宋徽宗死于金国，高宗在为父皇服丧期间，将御椅换成了尚未上漆的木椅。有一回，钱塘江钱氏公主入觐，见到这张龙椅，好奇问道：&ldo;这是不是檀香做的椅子？&rdo;一名姓张的妃子掩口笑道：&ldo;宫禁中，妃子、宫女用的胭脂、皂荚多了，宰相都要过问，哪里敢用檀香做椅子？&rdo;其时宰相乃是赵鼎、张浚。宋代实行&ldo;以外统内&rdo;之制，内廷的一切用度，须经外朝的宰相核准。（陆游《老学庵笔记》）

第六个故事：宋孝宗是个围棋爱好者，&ldo;万机余暇，留神棋局&rdo;。内廷中供养着一名叫做赵鄂的国手。赵鄂自恃得宠，向皇帝跑官要官，孝宗说：&ldo;降旨不妨，恐外廷不肯放行。&rdo;大概孝宗也不忍心拒绝老棋友的请托，又给赵鄂出了个主意：&ldo;卿与外廷官员有相识否？&rdo;赵鄂说：&ldo;葛中书是臣之恩家，我找他说说看。&rdo;便前往拜见葛中书，但葛中书不客气地说：&ldo;伎术官向无奏荐之理。纵降旨来，定当缴了。&rdo;赵鄂又跑去向孝宗诉苦：&ldo;臣去见了葛中书，他坚执不从。&rdo;孝宗也不敢私自给他封官，只好安慰这位老棋友：&ldo;秀才难与他说话，莫要引他。&rdo;（张端义《贵耳集》）

第七个故事：南宋光宗朝，皇帝左右的近臣、私臣每每向光宗请求&ldo;恩泽&rdo;（即请皇帝恩赐个大一点的官做），光宗总是说：&ldo;朕倒好说，只恐谢给事有不可耳！&rdo;谢给事是时任给事中的谢深甫，曾多次抵制过光宗提拔请托的私旨。楼钥当中书舍人时，也直接告诉光宗：对不合法度的私旨，&ldo;缴奏无所回避&rdo;。光宗很是顾忌，遇到禁中私请，只能推掉：&ldo;楼舍人朕也惮也，不如且已。&rdo;宋光宗并不是一个具有优良君主品质的皇帝，却不能不尊重给事中与中书舍人封驳皇帝私旨的权力。（《宋史&iddot;谢深甫传楼钥传》）

第八个故事：宋度宗有几次绕过宰相机构，径自下发&ldo;内批&rdo;（即私旨），违背了为君之道，监察御史刘黻很愤怒，上书批评他：&ldo;命令，帝王之枢机，必经中书参试，门下封驳，然后付尚书省施行，凡不由三省施行者，名曰&lso;斜封墨敕&rso;，不足效也。臣睹陛下自郊祀庆成以来，恩数绸缪，指挥（即皇帝的诏敕）烦数，今日内批，明日内批，邸报之间，以内批行者居其半，窃为陛下惜之！&rdo;刘黻还告诉皇帝：&ldo;政事由中书则治，不由中书则乱，天下事当与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rdo;他说的这些道理，度宗也不能反对。（《宋史&iddot;刘黻传》）

在上面引述的八个历史故事中，涉及的君主为北宋、南宋各四位，其中既有开国皇帝宋太祖，也有处于穷途末路的宋度宗；既有生性仁厚的君主如仁宗，也有昏庸的君主如光宗；既有励精图治的君主如神宗，也有碌碌无为的君主如度宗。应该说是有代表性的，是可以反映宋代的权力结构与权力运作的‐‐无论是明君还是昏君，都难以乾纲独断，君主一旦露出这样的苗头，即受到文官集团的抗议与抵制。

这样一种对于宋代君权的描述，也挑战了流俗之见‐‐一直以来，诸多严肃的历史研究者与通俗的历史叙述者都认为，宋代是&ldo;君主独裁体制得到了空前巩固和加强&rdo;的一个时代。支持这种论断的依据主要有二：首先是中央集权的强化，用宋人范祖禹的话来说，&ldo;收乡长、镇将之权，悉归于县；收县之权，悉归于州；收州之权，悉归于监司；收监司之权，悉归于朝廷。……是故天子任宰相，宰相察监司而已，监司察郡守，郡守察县令，朝廷据其所察而行赏罚。&rdo;然而，我们需要明白：中央集权并不等于君主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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