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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岫玉童鹤（第1页）

这话是徐墨灵教他说的，因她知道朱掌柜鬼话连篇，张太枝说是去审案，说不定反过来被朱掌柜给审了，所以干脆直接抛个炸药出来，管它是真是假，只要把朱掌柜嘴里的真话炸出来即可。

朱掌柜自然是慌乱了几分，但眼底阴鸷不变：“我都未娶妻，怎的，大人要安排个儿子给我？下一步，是不是直接安个分尸的罪名给我？”

张太枝心里一惊，他审的就是分尸案，可朱掌柜这么一说，接下来不管怎么审，只要他一口咬定罪名是强摁到头上的，就没法顺利进行了。

于是晓之以理道：“小黑跟你的关系如何，还需你亲口说，不过，夫人我见了两次，形容憔悴，整日守着床边的那串月牙骨过活，听说你出事，连水都不肯喝了……”

张太枝轻吸下鼻子，差点把自己都给感动到了。

朱掌柜手指捏住身下的凳子，眼内时明时暗：“你说的可是真的？婉婉向来对自己不好，我劝了才肯听话，如今，她又闹性子了罢。”

脸上满是心疼，可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几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仍是只听他的话。

张太枝放下手里的糖葫芦，摩挲了下拇指与食指间的浆汁：“她时时念着你呢，等你接她走。”

朱掌柜后颈一僵：“那你打算何时放我出去？我的确故意诱导你们去找老黑的麻烦，可我没犯什么事，婉婉也无辜，你若再关着我，我定会闹事！”

张太枝怎会怕他闹事，指了指外头的紫衣道：“他们不管在哪儿，只有让人进来的份儿，断不会让人无缘无故出去。”

朱掌柜神色一嘲：“当真？钱财使的不多罢了！”他有钱，多使了钱，王嗪不就出去了吗？

张太枝这回没有应他的话，而是直接提了个人进来。

“王嗪？”朱掌柜张了下巴，眼瞅着两名紫衣在张太枝的授意下，押着王嗪缓缓而来。

王嗪见到朱掌柜便跪爬了过去拽住他的衣袖：“师父，你那日要我出去，竟是在坑我？”

他听朱掌柜说，朱家一个堂弟会在外头接应他，只要他继续保守秘密，就带他和全家人出汴京安稳度日，钱财管够。

可他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宝儿和宝儿身后的紫衣。

朱掌柜愣了一刻才下意识地阖上下巴，拍拍王嗪的手道：“师父没坑你，是有人坑了师父。”

说罢，仰头淬了张太枝一口：“惩恶扬善是吧？我告诉你什么是恶！你去，把那个老黑抓来，让他跟我对峙，要你们看一场好戏！”

张太枝不愿看这样的戏：“老黑躲出去了，这几天都没回家。”

朱掌柜当即破口大骂了几声：“他又将婉婉和孩子丢下自己快活去了？身行不正，学艺不精，倒有脸做出当年的事来！”

“何事？”

“他……”

朱掌柜正欲开口，王嗪忽而在身后又拽了他一下：“师父，小心他再坑我们！”

张太枝嫌他话多，剑柄一推就要抵上他脖颈，然而朱掌柜先一步回身扭住了他的脖子：“你赌行里欠的钱，师父帮你还了，师父的秘密，你守住了，这就够了！”

说罢，两膝一软跪在地上叩头道：“我这人虽不是良人，但重情义，这俩徒儿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宝儿与此事无关，王嗪也只是受我胁迫守了秘密而已，恳求大人放他走，剩下的，我自个儿一并交待！”

说完怕张太枝拒绝，又低下头在地上一连“砰砰”磕了数下。

王嗪鼻头一松，涕泪已经下来，连扒拉带抱地要他师父直起身来。

张太枝早知道王嗪无罪，带他来只是与朱掌柜见一面而已，闻言即刻叫人放王嗪出去。

牢内恢复寂然。

朱掌柜整理了衣衫坐正道：“我本名朱云，是早些年货行街上数一数二的屠户。那时候，老黑游手好闲，被家里赶了出来，是我收留他，教他选肉，剔骨，算账，可这小子心思不正，竟算计于我！当年，我与货行街一位售卖猪仔的老掌柜的小女儿情投意合，名帖都下了，可老黑在背后反咬我，将自己赌钱的事迹一一赖在我身上，还拿出了我的账本献给老掌柜作契。后来，他抢了我那批订好的生意，娶了我下过名帖的夫人，还将我轰出货行街，赶去了地段稀薄的录事巷！”

幸而他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凭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录事巷的猪肉买卖，从那之后，视老黑为眼中钉，生意上明里暗里的绊子不少下，直到某日再见到婉婉，知道她过的不好，这钉子恍惚间成长为杀人的刀子，日夜割在他神经上。

“可我终究没下得去手，婉婉跟他已经有了孩子，他再混，我也不能让孩子没了爸爸，婉婉成为众人口里的克夫之人。所以，我亲手做了月牙骨送与她，平日里尽可能地接济她，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几个赌行的杂碎去她家里砸东西！我虽有钱，却没有权势，就找人牵线搭上了荣府的一个管事，我帮他销赃，他帮婉婉赶走那些人，可我没想到，有一天交到我手上的赃物，竟是……被人切开了的尸体！”

张太枝看着朱掌柜眼里的促狭微光一点一点消失，脸颊的发丝在日光下翻飞，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尤其是见过他那位婉婉之后，更觉可惜。

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朱云，你那晚放的人骨，有无可能是老黑的？”

朱掌柜听罢脸色一绷：“会吗？”仔细在脑中回忆了下老黑的身长，样貌，继而摇头道：“不对，老黑没那么高！我重新分离那几片破碎的尸体时，依稀辨认出是一男一女，但男的绝无可能是老黑！”

然而，张太枝心里的惶惑蔓延得更深了：除了朱云的店铺，别处几家也都出现了人肉、人骨，老黑失踪多日，不在朱云这里，难保不会出现在别家铺子。

朱云伸手抹了下脸，异常疲惫，摇摇晃晃地走到牢内一角蹭着墙躺下来，冲张太枝丢出最后一句话：“你可禀告赵大人，要他去荣府一探究竟。那管事的每次来，除了包裹上有荣家族徽外，另有一样信物，岫玉童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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