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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犹如傍晚的天色。
丁香早早到了饭店,与陆续赴约的老同学们聊着近况。
刚近六点,天色更加昏暗,窗外一片夜色。大家坐到大大的圆桌边,只有三个人没到。
听到彭雪峰对着手机说到石松的名字,丁香心头咯噔了一下。
“石松回国了?”丁香问坐在身边的夏心荷。
“不知道,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自从刚上班那年的九月一日,在她办公室里的一别,丁香再没有见过石松。只知道他在南方发展很好,又出国学习、工作,事业蒸蒸日上。他是同学中的佼佼者,也是老师们的骄傲。看着圆桌边几年没见的同学,已近中年,有几位微微发福,往昔那一张张青春无敌的脸上如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不知道,当年清瘦的石松现在是否肚大腰圆了。想到此,她嘴角扬起,脸颊上陷下一个大大的酒窝。
石松走进大包间时,丁香正同夏心荷聊着各自孩子的趣事。他居然在一大桌久未谋面的同学中间一眼看到了丁香。即使他有意回避着她,目光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她端庄的身形依然灼痛了他的心。
他暗暗压着起伏的情绪,满面春风,大步流星地走到彭雪峰身边,和煦地笑着说: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让各位同学久等了。”
“石松,还挺快!来了就好!”
“我先自罚一杯。”他温润的声音依旧。人还没坐下,自斟了酒,眉头没皱一下,仰头喝下一小杯白酒。
“爽快!”白林话音刚落,就给身旁石松的杯子里重新蓄满酒。
“换大杯,怎么样?”彭雪峰笑看着石松道。
“一会儿要开车,今天就不陪大家畅饮了。下次找机会再喝。”
“好!今天高兴,我们换大杯。除了‘假洋鬼子’,大家一视同仁。各扫门前雪。没本事喝干的,找人帮忙,找不到人帮忙的,甘受大家责罚,如何?!”
“痛快!”
“同意。”
“也不能放过石松!要陪着喝饮料。我们喝多少酒,你加倍喝多少饮料。不过分吧。”
“公平!”
丁香坐在石松对面的斜对角位置,听着他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言辞,喝酒如水的气势,一时有些不适应。十三年未见,头发不像从前那样根根竖着,而是用了发胶修理出一个挺个性化的造型。他瘦削的脸依旧,黑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双目因为笑容不再冷厉,眉宇间平添许多自信,一副运筹帷幄的气度。西装下的他,英气逼人,张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多年未见,同学不见生疏。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
因为石松“失踪”多年,自然成了大家的焦点。他侃侃而谈,幽默的语言常常逗得大家笑声满桌。
黄楚涵妙语连珠,时而忆起当年的趣事,大家的话匣子都被打开了。
打开尘封的往事,丁香如同穿越时光,往事点点滴滴,记忆的碎片从心灵深处各个角落拼凑起来,张张画面都是那么鲜活,好似昨日。她好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石松。身形与年少的他渐渐重合。自己好似回到了那个年少孤独的她,站在高二6班的教室门外看着骄傲而敏感的他,希望他成为自己最好的异性知己。没曾想二十年光阴流逝,此夙愿依旧遥不可及,难以实现。他虽然满面春风,嘴角笑意浓浓,眼底却依然透着疏离,令人看不到他的心,如在雾中。
丁香的心莫名有点疼。
为年少时的自己而痛。
那个自称是“岩石上的一棵松”的少年,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尖刻?如果知道只有一年半相处的时间,是否他们会更加珍惜?也能为今天的回忆带来更多的美好与温馨?
为现在的他而痛。
开宴前,同学们听说石松一直没有成家,他一入席,大家都避免谈论家庭和孩子。他孤身一人客居海外,中西文化的差异,职场的排外与艰难,事业的高处不胜寒,他就这样独自以瘦削的双肩全部扛了下来?有谁与他分担?
不觉中,又为有点脱胎换骨的石松而自豪,也为当年自己的“独具慧眼”而骄傲。
夏心荷带来了当年的毕业合影,大家兴致盎然地传看,一张张稚嫩的脸看过去,一个个回忆同学们的名字。再相互看看,十多年,惊觉岁月无痕,却都已“老”矣,他们在谈笑中唏嘘。
黄楚涵爆出当年鲜为人知的秘密,描述得惟妙惟肖,老师、同学的身形、神色,如清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当事人与大家一起开怀大笑。
丁香渐渐坦然如初,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感受着浓浓的同学情。
酒正酣,言未尽。酒店的服务员却暗示已是打烊时间。同学们虽意犹未尽,却没有不散的筵席。
同学们搭伴回家。不知是否是同学们有意而为,最后只有丁香和他落了单。石松开车送她回家。
丁香坐在副驾驶,依然沉浸在聚会热闹的氛围中,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车里、车外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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