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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数马奔腾，气势汹涌。她正从人群中，寻找丈夫的身影，就见一个拳头大的木球飞起，直中一人头部，那人哇啊一声，当即坠马，他顾不得伤痛，赶紧爬着逃离马蹄踩踏的地方。墨竹见那人指缝里都是血，不过周围的人，似乎对他并不上心，只让他一个人退下了，可见不是袁克己或许怀卿。

&ldo;这也太危险了……&rdo;连袁克己都觉得像乐平郡王那样羸弱纤丽的人，侃侃而谈玄学是美的，那么他肯定知道他跟怀卿玩这种&lso;粗暴&rso;的游戏是与当世的审美背道而驰。

骑马击鞠的众人未因有人落马耽搁，稍作休憩，就又抡起弯月似的球杖开始击球了。墨竹在不停穿梭的人影中，发现了丈夫，他陷入几个人的围攻中，才俯身将木球重重击出，就见身侧一人来袭，他躲闪不及，双手一松，竟掉下马来。

墨竹吓的呼吸一窒，惊恐的瞪大眼睛。就算她不是偷偷溜进来，而是光明正大被邀请旁观的，丈夫落马了，她也不能跑进球场探望。男人间游戏，偶尔受伤，媳妇就哭哭啼啼的跑进去，会丢尽彼此的脸面。

这时，何怀卿杵着球杖站起来，与马上的袁克己说了什么。袁克己点了点头，便下马来，两人一齐朝休息台走去了。

墨竹见丈夫没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默默数着离开的日子，只盼快点回云州去，否则在家里，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ldo;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rdo;这时紫琴猫着腰低声道：&ldo;夫人找您好半天了。&rdo;

墨竹心里奇怪，她以为母亲不会再跟她说话了，她回家数日，除了那天听父亲和郡王清谈，她们见过一次面，母亲从未表达过她的关心。

她惴惴不安的到了母亲住的院子，进去后，见屋内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丫鬟侍候，偶有清风穿堂而过，吹的墨竹心里发慌。她往内室走去，见母亲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呆滞的看着镜中的影子，表情落寞，全无往日夺目的光彩。

&ldo;……娘……&rdo;墨竹唤了声。

魏暮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呆了呆，忽而笑道：&ldo;韶华易逝……娘真的老了……&rdo;

难道是看见年轻貌美的乐平郡王，有感而发?墨竹相信魏暮云也不喜欢听假惺惺的话：&ldo;不同年龄有不同的美……我们也没有您雍容的风姿。&rdo;

魏暮云轻笑道：&ldo;可看不出来你原来能说会道的。&rdo;顿了顿，悠悠的感慨：&ldo;……想想也是，要不然你怎么会把庶族和士族捏合到一起。&rdo;

果然是找她谈士庶通婚的事。墨竹做出认罪伏法的模样：&ldo;娘，我知道您怨我，可我也是情非得已。都是女人，您应该能体谅我的难处。&rdo;

魏暮云听闻，低头良久无言。女儿家，生出来就是用来联姻的，她有一桩父母之命的婚姻，能够体谅墨竹的难处：&ldo;我不怪你，是你哥哥没用，是何家狗胆包天……&rdo;

墨竹心放回肚子里了，可既然母亲不怪她嫁给庶族，怎么这么久不见她呢?

魏暮云道：&ldo;我听说你回到家里后，一直没与何怀卿团聚。你是不是厌极了他?&rdo;既然是被迫成婚，想必对何怀卿深恶痛绝。

&ldo;这……我不和他团聚，是因为哥哥说，家里有规矩不许出嫁的女儿跟丈夫同房。&rdo;墨竹小心翼翼的替怀卿挽救形象：&ldo;怀卿待我非常好，他虽然是庶族，但为人并不像咱们想的那样粗鄙，连哥哥对他也是赞不绝口，觉得他能成一番事业。&rdo;

魏暮云嚯的一下站起来，逼近墨竹，抬起她的下巴，恨铁不成钢的道：&ldo;你还真打算跟他做夫妻?你……你对得起你母……你姑母的养育之恩吗?&rdo;差点说错了话，幸好改的及时。

怎么扯到姑母那去了?她从小长在裴家，是说裴家主母对她的关怀么。墨竹道：&ldo;姑母虽然把我养大，但我是您的女儿，娘，我觉得我嫁给何怀卿还是值得的，他们家能为袁家谋好处，对得起家族。我跟他好好生活，举案齐眉，幸福美满，也是对得起您啊。难道您希望您的女儿不幸么……&rdo;

&ldo;傻，你可真傻……&rdo;简直跟你的母亲一样傻。魏暮云恍惚间又看到那人的端丽容颜，听了墨竹一席蠢话，却生不起气来，只觉得心疼，一如当年。

她失落的跌坐回椅子上，轻叹着。

墨竹期待母亲让她赶紧退下，一边凉快去。没想到就听母亲道：&ldo;娘心里不舒服，你留下陪娘喝两杯解解愁。&rdo;

&ldo;……是。&rdo;

借酒浇愁愁更愁，墨竹虽饮的果酒，但不一会，酒劲上来，她不仅双颊发烫，连心里也热乎乎的。魏暮云更是髻散钗斜，双眸迷离，再添几分慵懒的风情。她见墨竹酒盏空了，亲自提起银壶，倾倒出一缕浅紫色的细流。她俩饮了葡萄酒，这回换石榴酒喝。

魏暮云越瞧越觉得眼前的墨竹，气质像大长公主，不禁端着酒杯，迷迷蒙蒙的苦笑道：&ldo;长的柔柔弱弱，其实最有主意，旁人都当你是天真无邪的金枝玉叶，谁知道你能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事……&rdo;

士庶通婚，确实惊世骇俗，墨竹并没怀疑母亲说的不是自己：&ldo;……论惊世骇俗，哥哥一马当先，我不过是跟在他身后，听他吩咐。&rdo;

魏暮云抚了抚头上的发簪，带着几分醉态的笑道：&ldo;我生了他，却没养过他一天。他由奶娘嬷嬷们照看着，每天早上领来请个安，再大些识字读书，就更见不到几面了。等战乱之后，我才发现，这孩子变得我越加不认识了……&rdo;

墨竹斗起胆子，试探道：&ldo;那我呢?&rdo;

她根本不是她生的，她从没生过女儿。当初为了替怀孕的大长公主隐瞒，她们一早就商量好，把孩子生下来冒充袁家骨血养大。计划很顺利，她假称回皇都探望生病的大长公主，在路上得知自己&lso;有了身孕&rso;。在娘家待了几个月后，等大长公主生下女婴，她就动身回翠洲，在皇都外接过悄悄送出公主府的女婴，当做自己因道路颠簸，早产生下的女儿。

一切做的神鬼不知，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她杀了很多随行的人。

与克己不同，她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养育这个女儿，可惜墨竹五岁那年爆发了战乱，丈夫为求兵答应何家的婚事，而墨竹为了避免何家的骚扰，远远的送到了裴家。她为了让墨竹能嫁回皇都，可谓费尽心思，可惜，还是功亏一篑了。

魏暮云从回忆中拉回思绪，饮了口石榴酒：&ldo;……你啊，裴家把你教傻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你居然相信姓何的会一辈子对你好，更是愚不可及。这种人为了门第能够强娶你，早晚会因为更大的诱惑，抛弃你。&rdo;

墨竹看着红汪汪的酒水，没有附和，须臾，一昂脖，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魏暮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绝不会原谅何怀卿的所作所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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