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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明珠是专在这事上做功夫的，见二人情热身疏，神近色远，连忙打圆场道：&ldo;真叫无巧不成书，婉娘姐姐也在此‐‐这么一桌子细巧点心，怕不是给兄弟预备的？我与伍大哥正肚饿，倒先扰了！&rdo;说着便笑嘻嘻拈了一块宫制香雪糕送到口里，做个鬼脸儿喊道，&ldo;柱儿，就把海鲜送到这边桌上吧！&rdo;

那柱儿虽讨厌明珠这么吆五喝六、凤毛乍翅地拿自己当奴才使，但事到临头，也只好连声答应着整治去了。

伍次友心中诧异今日怎么这么巧：为何都聚到何桂柱这方寸小店里来了？遂笑道：&ldo;要知道你们也来，今早一起出来岂不更好？这会儿午时却过了，咱们不回去你家老爷岂不着急？&rdo;

他哪里知道，今天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别人彻夜不眠安排好了的？魏东亭不来，索府吉凶难定，能不能回去还在两可呢。苏麻喇姑见问，忽然想到索府如今不知闹成甚么样子了，勉强笑道：&ldo;这儿也和家里一样，这家店主的本钱是从我家外头账上出的。&rdo;

伍次友更糊涂了：柱儿在城里呆不住，出城开店的情由他是知道的。但是索额图收留自己又帮助何桂柱再办山沽店，可就有些蹊跷。留住自己去教书，还可说得过去，又资助柱儿在外头继续开店，这份&ldo;义&rdo;可就超出常情了。

正待相问，便听门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众人都凝神细听，那马长嘶一声停在了店外。

&ldo;魏爷来了&rdo;就听柱儿高声喊道。接着，魏东亭满头大汗地闯进来，笑道：&ldo;哪里都寻不着你们，原来在这儿快活呢。&rdo;柱儿随后端着四盆热腾腾的海鲜掀帘进来，一面安放菜肴，一面笑道：&ldo;入门不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便得知！魏爷这一来，二爷和柱儿又有缘份了，以后怕就要在我这山沽店里好聚一阵了。这地方几僻静，我们二爷最怕热闹，倒正对了二爷的脾胃。&rdo;

&ldo;怎么，我们就住这儿了？&rdo;伍次友目瞪口呆！&ldo;我怎么越听越糊涂！&rdo;

&ldo;敢情二爷还不知道？&rdo;何桂柱道，&ldo;今儿一大早，魏爷就来吩咐了，说是府里怕不大安宁，公子爷要换个地方儿念书，就选到小人这儿啦。&rdo;

&ldo;不安宁？&rdo;伍次友忙说，&ldo;怎么不安宁，这……&rdo;

苏麻喇姑见何桂柱答不上来，便接口答道：&ldo;索府今个被鳌拜他们搜了。怕就是冲着先生来的。&rdo;

伍次友惊愣在那里，搜寻着各人目光。最后，又看看魏东亭，魏东亭沉重地点头说道：&ldo;也真是吉人天相，今个你若不出来，怕这会儿已做了刀下之鬼了！&rdo;明珠便顿足道：&ldo;我的好表弟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个明白呀？&rdo;魏东亭端起桌上酒壶，就壶口儿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将鳌拜亲自前来搜府的细节一五一十说与众人。末了道：&ldo;谁能相信什么天牢走失犯人的鬼话，特意地搜看书房，还不是冲着先生来的？&rdo;

听魏东亭讲说一遍，伍次友又惊又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儿，酸甜苦辣咸俱全。良久，方冷笑道：&ldo;倒想不到我伍次友一介书生，心无越份之念，手无缚鸡之力，一篇文章却博得鳌大人如此青睐！&rdo;说到激动处，将手指紧紧攥起，朝桌上猛地一击，&ldo;砰&rdo;地一声，满桌的汤菜都跳了起来，&ldo;我出去自首，该领什么样罪，一人当了！&rdo;

说着抽身便走，却被魏东亭一把扯住。苏麻喇姑急得叫道：&ldo;先生去不得！&rdo;

伍次友挣了两挣，却是挣不动。回头看见苏麻喇姑急得容颜大变，半含怒半含情。自己又被魏东亭拉着不放，只得长叹一声，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魏东亭笑着说：&ldo;伍先生你发甚么急。鳌拜他不是徒劳扑空一场吗，这棋正下到节骨眼儿上，又何必急躁呢？&rdo;

&ldo;我不去自首？&rdo;伍次友说道，&ldo;鳌拜终不肯甘休。将来出事，总会连累你们的。&rdo;说着抬头看了婉娘一眼。

苏麻喇姑心里一热，眼圈儿就红了，忍泪温语劝道：&ldo;先生上次给龙儿讲的《留侯论》，其中有天下有大勇者，&lso;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rso;。当时，我们听了也不甚介意‐‐原以为是说给旁人听的，现在遇到事儿了，反倒想起来，又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了。先生今日若意气用事，何济于事？&rdo;魏东亭也道：&ldo;鳌拜搜府，明说是拿两个人，你干么要一个人去投案？倘若向你要另一个，你到何处去找呢？

&ldo;那个人是谁？&rdo;

&ldo;你倒问得好！我们哪里晓得？&rdo;苏麻喇姑笑道，&ldo;你先在这个地方儿安置下来。龙儿每日照常前来上学，待风平浪静之后再回城里，不也很好吗？&rdo;

&ldo;也只好如此了。&rdo;伍次友懊丧地说道，&ldo;只是酒店之内，人来人往的；怎么好读书呢？&rdo;

&ldo;二爷也太瞧不起小的了。&rdo;何桂柱走上前来，&ldo;二爷若在这里教书，我还开甚么店？‐‐你说这儿不好，请二爷挪步跟我去后头瞧瞧。&rdo;

伍次友半信半疑地跟着何桂柱进了后院，苏麻喇姑、明珠和魏东亭也跟随着鱼贯而入，初看时也没什么稀奇，踅过柴房和两间小屋，穿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呀！里边竞别是一重天地！

只见五亩见方一大片池子，石板桥通向他心岛。池水清冽明净，涟漪激荡，波光粼粼，清人眼目。一些尺余长的青鲢，不时地跃出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四周岸边种植着垂杨柳、龙颈柳，微风一吹，柳条摆动，婆娑生姿。沿桥过池，对岸七八间芦棚茅舍参差错落。中间三间茅屋门口，悬着黑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ldo;山沽斋&rdo;里边清一色儿都是朴而不拙的竹木器具。这山沽店从外看朴实简陋，貌不惊人；细看才知工艺精巧，藏秀于内。相形之下，令人觉得索府花园大有雕凿之嫌。伍次友失口叫道：&ldo;好地方，不读庄子不能领悟此斋之妙也。&rdo;

&ldo;是呢！&rdo;柱儿忙陪笑道，&ldo;小人知道二爷是必定喜欢的。这池心岛还有一座假山没有修好，堆的那些太湖石叠成了才好看呢！&rdo;

伍次友笑着说：&ldo;假山倒不必修了。弄上瓜棚豆架，再栽上葡萄树，绿荫荫地就更好看，何必再作人工雕饰？&rdo;

众人正说着，见一老人长须飘胸，带着几个少年从茅舍中出来，虽都是粗衣麻鞋却个个精壮无比。伍次友以为是店中使用的伙计，也不在意。他哪知道这是史龙彪带的穆子煦三兄弟，还有从大内精选的十几个侍卫在此担任护卫，此外还有二十名亲兵入白云观扮做道士，暗地守护这座小店。这就是熊赐履为康熙安排的又一处别墅，专供他作读书之地。伍次友尽管博学贯古今，又哪能想到这些！

秋风飒飒，池水苍茫，伍次友想起自己的身世遭遇，不禁悲从中来。他瞧了瞧近前的人，连婉娘在内，似乎都陌生了许多。他隐约觉得大伙都有一件重要的事瞒着自己，然而他想不出是什么事，也无法张口询问。当下笑道：&ldo;这里好是好，龙儿每天怕要多跑不少路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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