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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带回来的东西非常齐全,衣食住行样样皆有,也不知那小小的袋子是如何装下的,想来必定不是凡俗之物。
他起先只带着风音来到灶房,将锅具浴桶等洗漱做饭之物取了出来,点燃炉火,取来井水,让风音先洗去身上脏污。也是多亏今日先清理出了灶房,否则风音怕是要去冰凉的溪水中沐浴了。
风音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回到房间,却被里面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物品吓到了。除了被褥衣物外,镜盒、梳盒、发带、簪子等小物件也有,还有唐果子和玩乐之物,如线绳、弹珠、围棋等,似是怕她无聊。
风音感激之外,很是惶恐,心想也无法在此安逸久居,怕是浪费,却又不想伤一目连的好意,只能郑重地俯身向他行礼,感谢道:“多谢大人细心体贴,我也并非娇惯的女子,何须这么些东西,真是让大人费心劳累了。”
一目连明白风音的未尽之语,却也并无不悦之意,笑道:“总归未雨绸缪的好。”他继而说起了其他事情:“今日我去京中采买,了解清楚了现下的年月与风俗,待之后我细细说与你听,你下山后也好行走于世,免得懵懵懂懂,举步维艰。”
他对陌生之人无微不至,满满的赤诚善意,并无任何目的与索取之心。
风音能清楚地感受到,愈发感动难受,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泪意,笑道:“今日食材齐全,不知大人们可有偏爱之物,我试着做来。”
一目连却摇头道:“无须浪费,只做你的便可。”
他们并不需要以此来填饱肚腹。
闻言,风音怔了怔,思忖片刻,又说道:“短短两日已受了大人们太多的恩惠,只能用今夜这一顿餐食聊表谢意,也好让我心安。”她换了一种说法,一目连沉默片刻,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无奈地笑着叹息,却仍然没什么要求,说风音随意简单地做一些就好。
恰好这时,去溪边洗浴的龙和古笼火回来了,风音忙借请古笼火帮忙的理由,问他可否和她一起去灶房。古笼火虽然抱怨着,但还是跟着风音去往了灶房。他本以为是风音生不起火,才叫他来帮忙,但一看炉灶里的火早燃起来了,就挠了挠头,有些不安地说:“火已经生起来了啊……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先说好哦,我也许会搞砸的。”
“只是想请教古笼火君一件事而已,”风音犹豫地问道,“如果人类的食物是供奉给大人们的,会有一些用处吗?”
古笼火惊愣了半晌,呆呆地点了点头。
风音松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太好了!”她又摸了摸古笼火的头,笑着说:“谢谢你,古笼火君,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啦。”说完,她开始寻找起食材,准备好好地做一顿晚餐。
古笼火看着开心的风音,心里有点暖暖的,笑道:“奇怪的人类。”他本以为风音都已经察觉到这种事了,应该会借着这个机会询问一目连大人和神社的事,但是并没有。若论温柔体贴,这孩子也是一样的啊。
古笼火回到一目连身边,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只向他抱怨起了龙今天惹出的麻烦,惹得龙也不满地告起状来,一龙一妖开始互相揭短。一目连安静地听着,谁也不偏颇,包容地笑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仍在吵吵闹闹地说着话,然而,随着一声遥远到像是从天际传来的铃响,此处登时变得寂静了。他们面前出现了三个高脚膳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芋粥和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与此同时,一股纯净的力量涌入体内。
一目连轻抚着温热的胸口,眼中竟短暂地出现了怅惘。半晌后,他阖着眼,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其中包含的情绪很复杂,惊醒了龙和古笼火。他们怔怔地看着贡品,思绪纷杂,安静地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风音的脚步声打破了院中的静谧。
她端着一个膳台,小心翼翼地慢步行过来,将其放好,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模一样的三个膳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想多做一些,但炉灶的火候我掌握得不太好,手忙脚乱的……不过味道应该还可以,还请大人赏脸品尝一下吧。”
一目连颔首笑道:“好。”
风音这才又起身往灶房来回了两次,将另外两个膳台端了过来,一个放在古笼火身前,一个放在龙身前,问:“龙先生,这些你可以吃吗?没有找到其它肉类,就给你煎了鱼……不合胃口的话,我再去重做。”她皱着眉,有些责怪自己想的不周到,放在小碗盘里好像有点不合适。
龙很赏光地用尾巴尖端起碗,灵活地举起来,也不怕烫就倒进了嘴里,眼也不眨地夸赞道:“挺好吃的……”它其实根本没尝出味来,张合着上下颚,说:“就是有点少,一口就没了。”它看了一眼要说话的风音,又说道:“不过我也不用这些填饱肚腹,尝尝就好了,不用再帮我盛了。”
古笼火无奈地提醒道:“你不要擅自先吃!等阿风把自己的端上来,再一起吃啊,你看一目连大人都还没有动筷。”
风音忙说道:“不用在意我的,大人们先用吧。”
一目连温声道:“阿风,再去端来吧,一起吃才好。”
闻言,风音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去灶房端自己的那份了。
人类的肉眼是看不见贡品的——哪怕这是她刚刚在灶房双掌合十,诚心诚意供奉给神明的。而一目连他们其实食用这一份仅他们可见的贡品即可,真正的食物他们食之无用,但谁都没有说破,只陪着风音吃了这顿晚餐。
之后的日子里,风音每次都会借口做多了,继续给一目连他们供奉。过了很久,她才知晓了真相,可那时候一目连已经习惯与她一同用膳了。
饭后,风音便听一目连讲解起了现在的风俗。
或是吃饱喝足、暖和安心了,又或是一目连的声音太过低沉温柔了,风音竟然听着听着就困倦了,缓缓地眨着眼睛,脑子迷糊到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只能下意识地胡乱应着。
一目连慢慢地停下了讲解,眼中带笑地看着用手撑着脸的风音,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想到少女的身体直接向他倾斜了过来。他忙伸手一接,再低头一瞧,只见怀中的少女已然睡了过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搂着少女,另一手抬起,招了招叠放在衣箱上的被褥。它们被风轻轻带起展开,铺在了地上。一目连横抱起风音,轻轻地把她放到被褥上,盖好了被子,指尖碰触着她微蹙的眉心,半阖着眼,温声道:“愿你好眠。”
随着话音,点点光芒凝于一目连的指尖,又像是融入了风音的眉心,缓缓消散了。
风音舒展着双眉,呼吸平缓绵长,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的风音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坐在温暖的被褥上,看着不再空荡荡的房间,今日的第一个表情是微笑,这或许也提前预示着一日的心情。
“好!”风音伸了个懒腰,“今天就从鸟居开始打扫吧。”
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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