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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当年旧事如梦六（第1页）

黄泉对计千年一无所知，只得用言语探底。弈棋法器虽不少见，但并非仙道主流。而儒道之中多家争鸣，其中策家之士最喜弈棋，皆因策家精义乃是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与弈棋之道不谋而合。策家儒士研究弈棋，可说与自身所学相辅相成。

黄泉只是随便一猜，不管对方承认否认，他都能得到一些信息，不至于如现在一般抓瞎。

“黄道友果然是新入神武，对神武山之事不甚了解。”计千年依旧微笑：“泰山学宫早在百年前便已烟消云散，儒道学统不存，更遑论什么策学殿主？区区如今也不过是‘东君’家臣罢了。”

黄泉心知计千年非比常人，想套出对方来历，兜圈子是绝对不成。计千年这话看似应对了黄泉，实际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道友也是一个妙人。”计千年继续说道：“今日之前，足下声名不显，亦不曾耳闻东方长老千岁高龄竟又收了新弟子。而足下横空而出，立马就与我君党冲突。这十几年来神武山中向来无人敢招惹我君党之人，更别说打杀。足下能以炼气之境搏杀仙士，实是天纵之才。然而与我君党作对，即使足下是受神武宫中那些老头子的命令来为风正骨翻案，也是颇为不智啊。”

黄泉闻言愣怔，心中疑道：“风正骨？此人在说些什么？”但他面上装作了然的模样，嘿然冷笑：“王玄生这个老的带一个小的拿着一纸书信便敢来北阴峰撒野。他们不过是左君侯的狗奴才就如此耀武扬威。你们君党想在本门一手遮天不成？！”

“你跟踪我至此无非是要为王玄生讨命，又何必多言？！”黄泉大吼一声，催动浑身法力，周身顿时涌起一阵旋风，隐隐传出龙吟之声。

“不急。”

还是云淡风轻的两个字，计千年伸出右手二指，虚空一按，黄泉脚下虚影黑白光芒大作。黄泉顿时觉得法力一滞，刚刚凝出的拳力立时消散。

黄泉吃了个暗亏，体内法力剧烈震荡，只感觉恶心欲吐，无比难受，心道这诡异的棋盘竟有束缚法力的功效。

“何必急着打打杀杀？道友来历神秘，计某身为‘东君’谋士，为其查明事情原委乃分内之事。我们不如先聊聊，如何？”

对于计千年这等运筹帷幄之人来说，最紧要之事便是掌控全局变化，否则断然无法制定出无懈可击的计划。正如他所说，黄泉这等异军突起、身份诡谲之辈，从何而来？因何而战？这些细节看起来无足轻重，却有可能影响以后的格局形势。作为一名出色的谋士，计千年没有理由不做好万全准备。

一旦他动手了，黄泉必死无疑，他又跟谁去问那些？

计千年看着黄泉警戒的模样，轻笑道：“适才足下言计某为儒道策家纵横之士，此事神武山上下皆知，并非隐秘。计某出身泰山学宫策学殿，师从梅公玄机圣人，精研纵横之术，不修仙家之法。这一方棋盘名曰‘刃心’，乃计某的功德文器。计某既解了足下疑问，便请足下亦能据实已告。‘猛虎爬山’、‘老鹰分肢’，凡间耍把式都会用的体术招法在足下手中使来竟有击杀仙士之威，据计某所知，东方长老并不会刻意打磨弟子格斗之法，却不知足下是否有别家师承？”

这的确是计千年比较在意的一点。修行之辈到了炼气之境，出手间便是调动天地灵气、幻化自然威能，寻常体术招法早已弃之不用，偶尔使来也不过是恰逢其会，断不会如黄泉一般仅以体术对敌。

传闻之中，能做到以凡间体术击杀仙家人士的仅有二人，便是神武山两代风氏山座。这其中涉及了神武山两代祖师的拳意之秘，计千年不得不放在心上。

而黄泉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拳脚使得熟了，于法术一道却不甚精通，对敌之时自然扬长避短，又哪有什么其他原因了。是以他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东鳞西爪，囫囵学得。”

黄泉这话倒不是骗人。昔年他行走江湖，除去得蒙斗笠怪人传授“诸天大神力”与“神府元宗”，便是侍奉了疯师父小半年并为其送终，得其三招两式。此外他一身格斗招法，若非是用一身伤痕在实战之中换来的，便是遇见有名的拳师以后想法设法地求来的。“猛虎爬山”便是他花了三个金饼子从一个落魄拳师那里买来，而“老鹰分肢”则是他剿灭了为恶一方的金鹰帮以后，在死于他手的帮主房中找到的。

此时黄泉却是在想，能否以黄家少主的身份，与计千年寻出几分香火之情，借以逃生。

阳州大地以仙道为尊，修仙之士如过江之鲫，修行法门亦是不胜枚举。反观儒道，则远不如仙道鼎盛。

追溯仙道起源，还要回溯至神族治世、妖族起义末期。那时仙道众祖为避战祸往往遁世而居，隐居山中，故仙人本号山人，仙术本称山术。而后神族亡国，妖族绝迹，人族壮大，成仙者愈多，修道者愈众，这才将“山”字与“人”字合并，独称为“仙”。人族随妖族起义之初，仙家不问世事，并未参与，却是有一大圣人自称儒师挺身而出，率领人族挣扎求存。儒师亦是修行之士，却不行仙道之法、不信仙家之说，所传貌似脱胎于仙道，却又独树一帜、另辟蹊径，一时追随者众。儒师言其所学所用皆乃人之必需，故取“需”字与“人”字合并，“儒”字故此面世。而泰山乃是儒师传道授业之所，其学生便在山上开牙建府，这才有得泰山学宫一派。

儒道学说虽无仙家道法古老，却更受凡人喜爱。此因儒家有“有教无类”之说，晓人言、有智慧之辈皆可入儒门，与仙家重视根骨截然不同。儒师消失以后，仙家与儒家的理念之争愈演愈烈，更甚过后世仙家正左纷争。只是当时仙道还在发展壮大，而儒师余威尚存，是以仙儒之争并未如火如荼。直至五千年前，泰山学宫诸学殿因同门理念相左，纷纷破门入世，以天地为棋、众生为注，搅乱天下，引发五百年“百家争鸣，诸王乱世”之祸，这才为仙道宗派联手驱逐，不得已足限师州一隅，其传道也仅在一州之地进行，再不复往日风光。虽然后来泰山学宫中多有自立门户之徒，儒道一时于师州境内亦呈现遍地开花之势，却终因乱世之罪、理念之争，渐为仙道侵蚀，乃至于在百年前被五灵道、玉清道联手扶持金钟山，攻上泰山，将学宫付之一炬。

然而儒道学统虽然衰弱没落，其流传千年的学说却不可能烟消云散。泰山学宫灭门之后，有不少故旧学生投身于各仙道宗派之中以求庇护，计千年与黄泉尚未谋面的四师兄崔元靖便在其中。而泰山学宫的门生委身在仙道宗派之中助其治理辖地民生，受其约束，不得宣传儒家学说，却总不乏仙家弟子意欲借用他山之石，以求仙道，是故仙家之中多有人辅修儒道之学，就如同韩进之一般。曾有地仙打趣此乃“仙术为体，儒术为用”，这说法简明扼要，在阳州流传一时。

黄家本是泰山学宫在外的分支，本欲为儒道留存香火，才披上了修仙世家的外衣，却终为金钟山所惦记，这才有得二十三年前的灭门之祸。黄家之祖脱身于泰山学宫德学殿，倘若细究起来，说不定黄泉长辈还与计千年打过照面。只是不知如今甘为左君侯家臣的计千年是否还会惦记这点微薄的情分。

黄泉心思电转，就听得计千年复问了一句：“那么足下那一招‘龙战于野’，莫非也是囫囵学来的不成？”

他这句话语带调侃，精神却十分集中。黄泉的回答，确实十分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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