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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很久,直到眉毛上都起了灰,那个赤膊拉着风箱的汉子才松开把手,有些歉意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烟熏火燎的脸和一口发黄的牙齿。
“秦伯,不好意思,我这儿……”
“你是铁大,那这是?”在秦川河印象中,铁家铺子里打铁的永远是铁大,不会有别人的。
杨铁生把一块百炼铁锭扔进通红的炉子里,手腕一翻将比他脑袋还大的铁锤稳稳放在脚边,转身面向秦川河。晶莹的汗水滚着炭灰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火光照得杨铁生的脸显得有些黑红黑红的。
他瞪着那双标志性的铜铃一样的牛眼,厚厚的嘴唇龇出一口白牙:“秦老好,我是杨铁生,还听过你的课。”
“听过我的课?”秦川河这些年只偶尔上几节课,但学生里不会有一个铁匠。
“今年的青训营,您给我们讲灵兽技能,就在那个小教室里。”杨铁生的声音在这个闷热的不够空旷的打铁室里有些嗡嗡的,那一张笑脸的线条慢慢向内收紧。
“哦——是李百山带的那一届。周子衿还有李战秋,对吧?”
“对!我的队长就是周子衿!”杨铁生双颊的轮廓又张开了。
“你在这儿打铁?多久了?”
“半年了。”那是从青云班里出来就开始了。
“好!好!打铁好!要认真,每一锤都要用心,好好学!”秦川河抬起手想要拍拍杨铁生的肩膀,最终只能扶了扶他粗壮的大臂。
“是——!”铁生突得敬了个军礼,声音大得能把房顶冲翻。他不傻,但仍旧不太明白秦老的意思,但他朴素的观念里秦老的话一定都是对的。
“铁大……你不打铁了吗?”
“不了,铁蛋……哦,就是铁生,比我强,他天生就是打铁的。”只是半年,那个能够硬顶蛮牛猛撞的粗壮汉子竟然露出一些松弛的样子,声音也不再洪亮。
“不打了也好,不打了也好,你……”秦川河很少找不到话说,这一次却只能不停重复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安慰。
“秦伯伯跟我来吧,父亲知道你来了肯定很开心。铁蛋你把这儿收拾一下,出去打几两包谷酒。”
铁老的样子看着比秦川河要更加不堪,懒洋洋的缩在躺椅上,像个风烛残年的孩子。
秋日的阳光还不失热烈,可照在老人斑驳的脸上只把一种死气蒸腾出来,他的头发和胡须都已经不再如松柏一般的笔直,甚至卷曲得就像是没有修建过的灌木丛。
“铁大,你爹他——?”秦川河有些后悔,他不该来打扰这个早就被前路撞得粉身碎骨的老人。
“嗯,没事。爹他这半年过得很好,他说铁蛋是上天赐他的礼物。”说这话的时候,汉子的声音轻快的像一阵风,却听得人有些心疼。
“我……教不了铁蛋,父亲只能自己教,每天总得多休息休息才行。不过现在好了,差不多了,已经没什么可教了。”那种轻快逐渐转而变得温柔,轻飘飘地慢了下来,沉了下来。
没什么可教了……没什么……
“他……还没放弃呢?”
“行者不弃!”砰的一声,铁大的声音终于重重落下。
“铁大……是你吗?你在和……谁说话?”老人睁开眼睛,阳光把花白的眉和稀疏的睫毛照得分明,眼珠子先是浑浊,然后慢慢亮起,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着不多的光彩。
“爹——是秦伯伯来看你了。”
“铁老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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