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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两个并没有在一起。也许是怕世俗的眼光吧,总之,阿姨就这么默默的一直守着外公。差不多四年前,我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外公因为身体不好,一直住院,我被远亲收养,直到半年前,我才得知外公得了癌症晚期,也是在差不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阿姨一直默默爱着自己的养父。”

“半个月前,外公去世了。过了外公的头七,就是那天夜里……我以为阿姨差不多已经走出外公去世的阴影了……所以……所以……那天晚上,我……没有拦着阿姨……就……就那么安心的让阿姨……独自回家了……然后第二天,直到警察往家里打电话……我才知道,阿姨她……她……在家里开燃气,自杀了……”

说到最后,雨轩已经开始哽咽,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快速的滴落下来……

“阿姨的去世……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卫琦……你可以怨我……不过……不过我希望你这次可以和我一起回中国去……去看看阿姨吧……她一直很想你……我在阿姨的遗物中收拾出许多男孩的衣服……都是不同年龄段的。”

“有幼儿时期的……孩童时期的……还有很多少年时期的……很多很多……卫琦,那都是阿姨为你准备的……可见阿姨一直有多想你……跟我回中国看看她,好吗?”

雨轩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卫琦的面前。看着怔怔的没有任何表情的卫琦,雨轩哀求的蹲了下来,恳求的看着卫琦。

雨轩安静的站在卫琦的面前,注视着卫琦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细节,紧张的等待着卫琦最后的决定。她不会逼他,他是阿姨唯一的亲儿子,她没有任何的资格要求他,只能尽力的恳求而已。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淌消逝,卫琦就这么直直的坐在沙发上,眉头皱得很紧,嘴抿着,脸上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漂亮得不象话的脸上,无意中流露出的,是抹不掉的哀伤。

他的母亲去世了。他的亲生母亲。他该去看她吗?准确的说,她有那个资格让自己去看她吗?一个自他六岁以后就再未见过的母亲,还是他的母亲吗?除了那怎么也扼杀不掉的血缘,他和他母亲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关联?

他的母亲,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她自己的丈夫和亲生儿子,就是死,也是以殉情的方式了结了生命!他难道不该恨她?不能恨她?

即使她现在死了,他对她的怨也没有消去多少。六岁,本该是最受父母宠爱的时候,可自三岁起,他就清晰得记得,他,卫琦,人人都夸赞漂亮懂事的男孩子,三岁以后就再未拥有过母爱。

三岁,本不是怎么记事的年龄,可他最亲的母亲,却从三岁起,再没有了对他以往无微不至的照顾。再后来,他懂事了,知道了什么是离婚。

原来,三岁的时候一直纠结的问题的答案是这样……六岁的卫琦突然有了原来如此的顿悟。他的父母近乎每天都在上演着离婚争吵的戏码。开始的时候,他不懂,后来,他懂了,却又掉进了另一个‘不懂’中。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三岁以后妈妈就不和自己住了?为什么爸爸每天都要喝那么多酒?为什么妈妈一定要离婚他们?她不要他和爸爸了吗?这些,是小卫琦那时候脑中全部的疑惑。

终于,在他六岁生日的前一天,原本他满心欢喜的设计了一出让父母复合的计划,却在实施前,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记得那天夜里,父亲又喝醉了,父亲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他,突然对他说,‘卫琦,以后,只有你和爸爸相依为命了。即使没有你妈妈在,爸爸也一定把你照顾好’。

然后,他明白了,父亲和母亲,最终,还是离婚了……

于是,自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在父亲的面前提过任何有关于母亲的话题。仿似‘妈妈’是从未出现过他的生活中般。

父亲经常在他睡着的时候喝酒,父亲经常夸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不是因为可怜父亲,才不提‘妈妈’这个话题的,而是因为心里的怨,而自动屏弃了‘妈妈’这个名词。

十年过去了,十年间再未出现过的母亲,就在他十七岁的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候,以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形式出现了。

她死了,她自杀了,她因为一个男人的死而懦弱的自杀了。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恋啊!他是不是应该唱歌歌颂?

他的母亲是个胆小鬼。他怨过她,恨过她,想过她,念过她,可她……却给了她在世上唯一的亲儿子,永生难忘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多么善解仁义的母亲啊!呵,卫琦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比他矮了很多,却大了他三岁的表姐,“我不会去。”说完,就留下怔愣的雨轩,转身愤然离开。

答案,是雨轩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无所谓失望,更多的是伤心。为自己可怜的阿姨,也为从小就失去母爱的表弟。

卫琦的怨,她不是没有想到。雨轩也曾想过,如果她是卫琦,她会就这样原谅为了一个男人而抛弃了自己的自私母亲吗?答案是肯定的,她,估计会像卫琦一样,不会原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近十年的遗弃,原谅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十年的怨,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谓是巨大的打击,又何况卫琦还是一个从小就失去母爱的孩子?

雨轩扶着沙发的扶手,支着自己的身子,缓慢得坐下来。望着窗户外,没有焦距的眼睛空洞而怅然,无波无涟,平静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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