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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最后的格格

“是。”李妈走了出去。念如初时的得意全成了担忧。云香来到市集里，好不容易把年货都采买齐全，她饿着肚子吃力地扛着大包小包，忽然手一松，橙子滚落在了地上。不等她蹲下来，几个经过的小孩捡了就跑。云香艰难地喊道:“喂，那是我的，你们别跑……”说话间又有东西掉了下来。良玉出现在她身后，默默地伸手去捡。“谢谢。”云香满心感激，抬头看到的良玉奔跑的背影，蓦地她有些酸楚，“温大哥，你不用跑了，我看见你了。”良玉回头，他闷闷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放心，我只想默默地守在你身边，能看你一眼就好了……”云香定定地看了良玉一眼，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良玉，只能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蹲下身捡东西。望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良玉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哑声道:“不要捡了，不要捡了，这不是你的幸福。”云香不答，继续捡着。良玉一脚踢开地上的东西，痛心道:“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自己？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地活给我看，让我死心吗？你知道吗？看着你这样，我很心痛、很心痛。”“这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说看我一眼就行了吗？你说话不算话!”良玉难过道:“那你说话就算吗？你还骗我去了天津。”云香心里也悲伤了起来:“我是为你好，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良玉激动道:“可是佛也说过，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拉着云香的手，“我不管了，我不能看你这么下去，走……跟我来……”他抓住云香就往外跑。云香不由自主地跟着跑:“我们去哪儿？”良玉的手里是云香的温度，他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满怀幸福，声调也高了起来:“到了你就知道了!”云香频频回头:“我的东西……”良玉笑道:“不要了。”寻找云香的李妈看到了这一幕，她悄悄地跟了上去。冬日的桃花林里，桃花已不见踪影，残败的枯枝上挂着寥寥无几的枯叶。良玉拉着云香一路跑了过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这首诗写得好，每次我看到桃花就会想到你，想到我们过去的种种……”量玉动情道。云香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她幽幽道:“春天的时候，桃花开得分外灿烂，一眼望去，一树一树全是粉红色，可惜冬天来了，桃花就都凋谢了。”“桃花现在是谢了，可是明年春天，它还会再开的。”云香凄凉地一笑:“就算能再开，也不会是去年的桃花。温大哥，你看看周围，桃花不再依旧，人面也全非了。”“不，在我们心里，那片美丽的桃花永远都在。”良玉走到桃树前，轻轻一推，顿时，无数的粉色花瓣从空中飘落下来。“你瞧，事在人为，只要有心，冬天也可以桃花满天。云香，相信我，我能做到，我能为你留住春天!”面对爱人的激昂，面对爱人的殷殷情意，芸香战栗了，她眼中泛起来了泪花:“温大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放手，要遗忘……”“可是他对你不好……”良玉一拳打在了树上，痛苦道，“别说什么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我们为什么要为别人这么痛苦？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抬头望，蓝天里有你，我开口唱，悠扬里有你，我往远处跑，另走一道又遇见你，理智是枉然的殷勤，但我不是盲目，我只痴……”云香的泪水决堤了，她扯出一抹笑容:“这首诗很不错，但是你听过后面那几句吗？爱你，但不要享受你，爱你，但永不接近，也许你会向我望，但是丝毫不能察觉我的秘密……”她顿了顿，“这是我们唯一的路，不然我会后悔，会内疚，会万劫不复。”良玉轻柔地为爱人揩去眼泪:“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万劫不复的，我在你身边，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背，刀山我先过，火海我先跳，沈世豪那边我去说。你不爱他，他留着一具躯壳也没有什么用。”“不要，你要说。”云香叫了出来，“世豪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我站在这里听你讲这些，想想都是罪恶，温大哥，你放过我吧，世上的好女孩何止万千……”“可是云香只有一个，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云香已是他人妇，今生不会再变，你不要逼我，否则……”她定定地望着良玉，“我宁可死，也不让沈家蒙羞。”良玉虎目含泪:“云香——”“嘘……”云香轻轻地说，“让我们静静地待一会儿，就当是最后的快乐。温大哥，我不后悔遇见你，不后悔我们经历的一切，假如还有来生的话，我一定都还给你……还记得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吗？良玉哀伤地望着云香，点点头，张口唱道:“小妹子对情郎——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他们同时落泪。李妈从头到尾看了下来，她匆匆地离开了。回到沈府后，她一五一十乃至添油加醋地对念如说了桃花林的一切，念如听后喜出望外，念如没想到竟真的让她查出了什么，“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她兴奋地向外走去，吩咐道，“李妈，叫人准备马车——”

第157节：最后的格格

主仆二人匆匆地走在回廊上，迎面正好碰上世豪，她眼珠一转，叫住了他:“你回来得正好，刚才周局长的太太告诉我说城外的桃花林突然开花了，大冬天的，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走，陪我一起去看看。”世豪神情疲惫，摆摆手道:“我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你让李妈陪你去吧。”他说着就要走，念如立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云香开口，你一定不会推脱的。”世豪疲于应对，皱眉道:“你多想了。”念如哀怨地一笑:“是我多想吗？李妈……你有多久没看到我跟老爷一起出去了。”李妈在一旁讪讪道:“这……李妈记不清了。”念如心里一酸，幽幽道:“是啊，已经过了太久了，都记不清了。算了，反正我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有没有人陪都一样，走吧。”世豪停住了脚步，看着念如青春不再的容颜，忽然心下不忍:“行了，别老是酸溜溜的，我跟你去就是了，年纪也不小了，小心让人听见了笑话。”念如大喜，亲热地拉过世豪，骄横道:“我跟我自己的丈夫说话，又不是偷人，要笑就笑好了。世豪，你知道吗？这些年什么活动我都一个人去，每次都被人家笑，说我是下堂妇——”说着说着她动了情，默默垂泪。世豪摇了摇头，叹息道:“别哭了，这不是陪你去了吗？走吧，走吧——”一行三人往外走去。夕阳西下，良玉和云香泪眼相对、依依惜别。在良玉的一个又一个“再待了一会儿”后，芸香终于还是开口了:“就此别过吧，忘掉一切，找个好女人伺候你，生一堆孩子，把我们以前的憧憬全部实现。我会在菩萨面前为你祈福的。”良玉一把握住她的手，摇头道:“不，不会有女人，不会有孩子，我只要你。”云香轻轻地挣脱:“傻话，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应该明白，生活里不仅仅只有爱情——你之所以对我念念不忘，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在一起，假如真的在一起了，或者又是另一番境界。就让我们把这美好的感情珍藏着吧，从过去，到现在，到永远，相孺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相孺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良玉咀嚼着这句话，“你能做到吗？”云香别过脸:“我在努力。”良玉满心苦涩，她还是不愿和他在一起，不是吗？他眼望前方:“可我做不到，我的命，在遇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我以为，现在是时候能看见美丽的彩虹了，可你却说相忘于江湖，你叫我怎么忘？”云香凝视着良玉，想把他的面孔再次刻进心里，她理智地说道:“温大哥，你公平一点，人不能什么都想着自己，也要为别人想，这十几年里，世豪照顾我，爱护我，甚至……甚至把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我，现在你一句爱情就能把一切抹杀吗？那么我问你，他怎么办？你要他怎么来面对我的背叛？”她转过身去，静静地道，“忘了我，不要来见我，不要让我老是惦记你，这就是爱我最好的方式。至于其他的，我只能欠着了，下辈子做牛也好当马也好，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她飞快地往前走去，却忽然发现世豪、念如、李妈三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她心下一惊，赶紧折回来。刚才呆在原地的良玉看到云香回来，大喜过望，云香急急道:“世豪来了，怎么办？”良玉想了想道:“你别急，我来想办法。”他从身上拿出一张房契塞在云香手里，“这是这间屋子的房契，问起时你就说你是来买房的。”“这……”良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飞快地跑进了屋里。世豪等三人随之走近了，世豪嘴里埋怨道:“哪有什么桃花，简直胡说八道。”念如当然不能说是为了诓他才编的谎话，她只能附和，转眼看到云香，她急忙故作惊讶:“云香？你怎么在这儿？”云香硬着头皮道:“世豪，大太太——”念如的眼睛左顾右盼，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你在这儿什么？”云香掏出地契给世豪，强笑道:“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看来是瞒不了了，下个月是你的五十大寿，我特地买了这里的房子来给你贺寿。这才刚交房，今儿头一回来看。”念如心中冷笑，她皮笑肉不笑:“云香，你想得可真周到。瞧你这满头大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看向她，云香不卑不亢道:“大太太说笑了。”念如哼了一声，拔高了声音:“艾芸香!你撒起谎来像真的一样!告诉你，李妈刚才什么都看见了，你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我今天就是要让老爷看看你的真面目。”世豪看看芸香，又看看念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念如抢先道:“世豪，你不知道，云香背着你偷男人!”世豪心里一阵不痛快，呵斥道:“不许胡说!”“我胡说？好，那我就把那个男人找出来给你看!”念如严厉地看着云香，似乎要把她看出个洞来，“说，你把那个男人藏哪儿去了？”见云香抿着嘴不说话，念如气恼道，“好，你不说，那我自己找。”她说着便往旁边的草屋冲去。“慢着，”世豪上前一把握住念如的手，看了云香一眼，“我来。”他推开小屋的门，入内而去。念如得意地看着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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