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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又烂又硬（第1页）

王月超和李清对老李的私事了解甚少，老李不愿意说的，他们很少去追问。

有一天老李突然打电话给老王，说想大外甥了，想过来看看。老王赶紧叫李清回来，李清也喜出望外，几个月没见到大哥，看他又清瘦了不少，想到他可能又受过不少苦难，眼圈也有点发红！

那天李清亲自下厨，老李和老王轮流抱着小乾坤。两个人从中午喝到晚上，都有刻骨铭心的伤痛，都有难以言表的过去！喝到最后，两个大男人啥也不说了，就是抱头痛哭！

李清实在没办法，哄睡了小乾坤，过来夺了二人酒杯。她想问问大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说出来，家里人一起商量！一句“家里人一起商量”，又让老李情绪失控，泣不成声。

平复过后，老李说他刚刚报了大仇，无比痛快，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但是一看到小乾坤，就想起了自己的坎坷身世！

在李清的劝慰下，老李第一次对二人说起他的童年。

他自幼孤苦，从未体会过人间亲情，却背负师门重任，有多少次想放弃，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捉弄他。

老李身世悲苦，刚出生就是孤儿，至今不知父母是谁。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弃婴，被扔在野外，差点被野狗啃食，还好是他的啼哭声非常响亮。也多亏野狗被路过猎户赶跑，猎户把他抱起来送给附近李家村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这户人家也很贫困，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而已。

他记事极早，他知道自己刚学会走路不久，村子里就发生瘟疫，养父母都不幸染疫身亡。村里的一个神婆子说他的命不好，不但克死了养父母，还给村里带来灾难。这个神婆子其实算是他大伯母，而他的大伯，也就是他养父的堂哥，霸占了养父母家的房子，把他带到村口的破窑洞，让他自生自灭。一开始还有好心的村民会丢些水和剩饭放在窑洞外，后来大家都不再管他，以为他即便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没想到，他就是靠破窑残洞避寒，以野菜蛇虫充饥，在那里硬是活了下来。

一天，他又被路过的人贩子拐走了，人贩子哄他的时候其实他知道，但是他情愿被骗，只为了咬一口那人手上的饼！就算被毒死他也愿意，反正无父无母，贱命一条，活着还不如死了！

人贩子又把他卖给了一个瘸腿道人，这个瘸腿道人就是他的师傅！师傅常常对他说，他是李家村的孤儿，命又烂又硬，是阎君都不想收的人！如果不是他买下他，他早就被人贩子折断手腿，弄瞎眼睛了。师傅说那个人贩子准备把他弄残了去乞讨……

听到这里，老王和李清在极度同情的同时，也都觉得他总算苦尽甘来了，虽然老李有一身江湖气息，但是同样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甚至对书画、音乐的鉴赏能力不输给很多专家。他们说老李能遇到他的师父，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没想到，老李坎坷还不仅如此。他继续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身世，仿佛那个苦命的孩子不是他自己，只是复述别人的故事！

师傅收养他后并没有自己带，而是丢给另外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对师傅还颇为尊重，但那男人对他却不甚关心，只告诉他是他的师伯！师伯每天都很忙，常常把他丢在不同人家。

三岁起，他知道自己又被师父寄养在一户渔民家里，但他还是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因为那家的孩子们一直欺负他，他也一直反抗，所以经常被打！那家的大人也没功夫管他，因为他们每天也都很辛苦，所干的营生仅仅维持一家人的温饱。那家人喊他小奇，或者是瘸子的小奇，因为他的瘸子师傅带来的！这家人一开始还好，正常供他吃喝，到后来只把他当成流浪在他们家里的一只小野狗！为了不被饿死，他四岁就知道主动帮那家人织补渔网。直到六岁，瘸子才把他接走！

他的命是捡回来的，所以他没办法恨所有喂养过他的人，即便喂他养他的人未必是真心待他，他也只是恨老天，为什么只给他生命，却让他一出生就孤苦伶仃！

他记得瘸子第一次带他去镇上吃了顿汤包，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食物，那味道太诱人了，他拿起就往嘴里塞，把舌头喉咙都烫破了！他撕心裂肺地叫，瘸子幸灾乐祸地笑。瘸子当时哈哈大笑的表情，老李永远记得。

但老李童年过得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也就是六岁那一年，瘸子在镇上有间小房子，平日里教他识文字背古书，偶尔也讲一些神话和江湖故事！还给他起了个大名，叫李正奇。

也在那一年，瘸子让他正式拜师入门，师傅给他讲了师门传承和规矩，并要他发誓遵守师门规矩。那个可怕的誓言老李现在回忆起来时，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屑。

师傅告诉他，和他一样的师傅亲传的弟子还有几人，等他到了十六岁，可以做任务了，他们每年就能见面了！等到三十年以后，师傅就会在他亲传弟子里选一个，在宗门大会上，宣布这个人作为宗门继承人！

他还算聪颖，一年已学会了师门所有的入门道术和他最感兴趣的打卦卜算类的旁门道术。师傅警告他，不要试图给自己算命，道家都是不信命的人，如果信命，就滚回去做瞎眼乞丐！

六岁那年，他的一日三餐都已学会自己做了，他非常渴望师傅在…那小房子陪他一起吃饭，这样他就能问师傅好多问题了。师傅有时候有耐心，有时候根本不理他，更多的时候是出去办事，房子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他一直渴望有个家，但是那不是家，在师父眼里只是一个临时住所！

七岁那年，瘸子师傅开始不怎么管他了。有一天，师傅说他自己要离开这个镇子了，把他寄养在隔壁大婶家，那小房子也送给了大婶家，师门还给他办了手续，让他上了镇上的小学，之后师门隔段还会给大婶家寄些钱物过来。

他李正奇，因为没有父母，一开始在学校备受他人欺负，还好他性格能屈能伸，双商又在线，很快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敢小瞧他。他还能通过帮其他学生代写作业挣点零花钱。

在小镇上学这几年，瘸子一共出现不到十次，每次相聚匆匆，多则三天，少则半日。原本他的内心把师父当成父亲，可是却从未感受过他的父爱！每次见面，师傅都会把他叫到镇上的一个旅馆里，先让他背师门规矩，再考验一下他的师门道法修为，并讲授一些玄门正宗或旁门左道的道法，如果他感兴趣，就教他一些法门，让他自学自修。

对于本门功法，他甚至一度以为只要假装学得慢，学得差一些，师傅就能多陪伴他一些时间。没想到，师傅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并且告诉他，像他这样的孩子，不要奢望人间的天伦人情，他收养的可不止一个，他挑选的亲传弟子都是被命运诅咒过的人。师傅说他自己也是从小被师爷从坟头捡回来的，如果想逆天改命，就必须自己努力，道家虽然给别人算命，但自己是不能信命的……师门两千多年的传承梦想从未变过！

后来他考入县城中学，就一直寄宿住在学校，直到读完高中、大学，正式走入社会。

接受了现代知识体系教育的李正奇，内心是个痛苦和矛盾的人，既渴望得到师傅认可，获得掌门传承，又不止一次想摆脱命运的安排。他甚至利用道术，跟踪打探过自己的同门，了解其他旁系师兄弟的情况，可是那些人只是靠旁门左道谋生的道士！

从小他就憧憬，有一天能见一见师傅其他的亲传弟子，他想这些师兄弟和自己的命运相通，他们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他多想体会一下手足之情。他甚至幻想有一天，他能说服志同道合的亲传同门兄弟，一起反抗师门规矩，在他们这一代，终结祖师爷荒谬的梦想。

听到这里，李清说问他，你上回去渝州出差，是不是已经见过你的同门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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