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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他的报复大计委实成功。这怪笑如钝刀就砺，虽磨着不便，仍掺着兵戈的锐利，几能在细嫩耳轮里刮几条豁子。

秦明端吓得绊了一跤，刚好扑进了&ldo;饿鬼&rdo;的怀里。这人瘦骨嶙峋的，没几两肉，硌得人脸疼，破衣裳也不知几日没洗，有股又腥又冷的气味，他不知怎么的竟不想起来了。

&ldo;饿鬼&rdo;自作自受，疼得闷哼，用破锣嗓道：&ldo;小家伙，你老过来做什么?撒谎我就拧断你的脖子。&rdo;

秦明端往旁边靠了靠，不压着他的手脚：&ldo;你不过来找我玩，那我只好过来找你了。&rdo;他歪头打量他，&ldo;你为什么不出来呀?&rdo;

饿鬼道：&ldo;有人关着我呗。就是没人看着，凭我这断手断脚，也那儿都去不了。&rdo;

秦明端小心翼翼摸了摸&ldo;饿鬼&rdo;皮包骨的手指头，那像是件死的东西，整个和肉身脱离开了，没给半点回应。他气呼呼地道：&ldo;你又不是坏人，他们凭什么关着你?&rdo;

&ldo;哦。你哪只眼儿看出我不是坏人了?&rdo;明明他刚说过要拧断这小家伙的脖子，忘性这么大?

&ldo;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为什么关着你?&rdo;

&ldo;饿鬼&rdo;白了他一眼，瞎话信手拈来：&ldo;我长得好看，他们当我是妖怪，行了吧?&rdo;

&ldo;你……好看?&rdo;秦明端抬头一看，倏地把头埋下去。这蓬头丐面的饿鬼只有一双眼睛有点人样，和&ldo;好看&rdo;八竿子打不着边，不吓着人便算不错。说谎不对，说实话伤人，他只有做个闷罐子了。

&ldo;饿鬼&rdo;心想事成，反倒不快活了：&ldo;哪里不好看?&rdo;他被小家伙的反应弄得有些委屈，&ldo;我只是……太久没吃饱了。&rdo;

秦明端惊疑地瞅着他，豁然开悟，无比郑重地道：&ldo;往后，我带吃的给你。我爹做饭可好吃了……我的饭菜，全都分你一半!&rdo;虽和话本里的有些出入，但后山见饿鬼……也算是奇遇了吧?

&ldo;小家伙，有些话不能乱讲。这世上呢，有很多记性好的人，有些人记恩，有更多人记仇。你许这么个承诺，就不怕……罢了，我说点你听得懂的。&rdo;&ldo;饿鬼&rdo;的眼睛是活的，斟了些笑意，立时斑斓如画，真有几分好看。&ldo;话，你随便说了，听的人却信了，一个两个全赖上你怎么办?&rdo;

秦明端较真道：&ldo;又不是和什么人都这样说……谁像你，瘦得快没了。&rdo;

&ldo;那好。要是没做到，我就拧……咬断你的脖子。&rdo;

第二天秦明端一清早就带着热腾腾的桂花糕来了，说好等他的人却不在。他是当了真的，每天都往后山跑，但直到秦门血流漂杵，他也没再见到那只&ldo;饿鬼&rdo;‐‐大概只有他是当真的。

或是受十七那话的影响，故事飞絮般散去，又飞絮般飘回。这次是唐洵章十五岁那年的十七，欹坐独酌，赤足皓白，若抟起复精雕细琢过的素光。他目光胶着不动，却想这白过于空荡，该加条细链子，或是别的‐‐他不曾设想过的、更过分的东西……

汒山的秋日来得迟，天过早便凉了。唐洵章换下亵衣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按师训给山里的坟冢除了草。他循路走到墓冢后的茅屋，武中疯正在屋前给灯笼骨糊纸，向他招呼：&ldo;坐。&rdo;

唐洵章沉得住气，没打扰他。他很快糊完一个，赏了赏手艺，才道：&ldo;几年没见，藏得住事了，好。&rdo;

他说&ldo;长大了&rdo;的口吻和聂放很像，唐洵章不禁恍惚了一瞬。他与武中疯相处甚少，不免有些局促：&ldo;我草除完了，师父，您……&rdo;

&ldo;不就是想问练菀和老十七那团破事，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rdo;武中疯提起灯笼进屋，再出来换成了一副画轴，模样不甚自在，&ldo;你师姑，打开看看。&rdo;

画上是个红衣美人，毒生艳骨，艳骨生毒，像一袭霏霏血雨。

&ldo;她!?&rdo;

&ldo;南云奇兵练家偷跑出来的，单名一个菀字。挺毒一姑娘，脸毒，心也毒。为她要死要活和因她虚生浪死的蠢蛋人人一个坟冢，加起来能挖空半座山。&rdo;武中疯又开始扎竹片，这回比前次细致，&ldo;二师父是南疆人，到他这代，摩罗教就分了武、蛊两支，武为主蛊为辅，他把担子丢给桑师兄，我和练菀就分掌了这两支。&rdo;

唐洵章低头对着画卷，神不守舍。

&ldo;小姑娘心气高，蛊术也厉害，一门心思想用蛊道取代武道。她曾同我漏了一嘴，说是养出了一种蛊，能化他人之精血为自身内气，却有两个缺陷。一来，寄主不太好找;二来，种蛊之人一旦尝了甜头，就再难抽身而退，若不再吸食血气，这蛊毒就是催命的东西。它会像寒毒一般，日复一日耗着寄主的血肉，直到他死。&rdo;

&ldo;后来桑师兄带媳妇退隐，临前让我掌教。练菀气不过，偷了灭谛刀跑了，好在师父有先见之明，在宝库里放了把假刀。我解散教派到关外过了几年，回来就听人说她建了赤练宫，把大启的江湖搅得腥风醎雨。赤练宫大兴屠戮，桃氏、祁氏……地近栾阳的诸多世家门派尽亡于其手，我按图索骥‐‐&rdo;武中疯看了徒弟一眼，续道，&ldo;查到了秦门头上。然后秦门灭了，练菀死了，老十七将秦门的刀‐‐也就是赤练宫端了。还敢听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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