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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这时，刘将军跑了进来，笑道：&ot;怎么样？沈小姐就要走么？我还想请尚太太陪沈小姐听戏呢。&ot;凤喜轻轻的说了一声&ot;不敢当&ot;。雅琴代答道：&ot;我妹子还有事，今天不能不回去，刘将军要请，改一个日子，我一定奉陪的。&ot;刘将军道：&ot;好好！就是就是！让我的车子，送沈小姐回去吧。&ot;雅琴笑道：&ot;我知道刘将军要不做一点人情，心里是过不去的。那么，大妹子，你就坐刘将军的汽车去吧。&ot;凤喜只道了一声&ot;随便吧&ot;，也不能说一定要坐哪个的车子，一定不坐哪个的车子。于是尚氏夫妇和刘将军，一同将凤喜送到大门外来，一直在电灯光下，看她上了车，然后才进去。

凤喜到家只一拍门，沈大娘和沈三玄都迎将出来。沈三玄见她是笑嘻嘻的样子，也不由得跟着笑将起来。凤喜一直走回房里，便道：&ot;妈！你快来快来。&ot;沈大娘一进房，只见凤喜衣裳还不曾换，将身子背了窗户，在身上不断的掏着，掏了许多钞票放在床上，看那票子上的字，都是十元五元的，不由得失声道：&ot;哎呀，你是在哪里……&ot;说到一个&ot;里&ot;字，自己连忙抬起自己的右手将嘴掩上，然后伸着头望了钞票，又望了一望凤喜的脸。低低的微笑道：&ot;果然的，你在哪里弄来这些钱？&ot;凤喜把今天经过的事，低着声音详详细细的说了，因笑道：&ot;我一天挣这么些个钱，这一辈子也就只这一次。可是我看他们输钱的，倒真不在乎。那个刘将军，还说请我去听戏呢。&ot;说到这句话，声音可就大了。沈大娘道：&ot;这可别乱答应。一个大姑娘家跟着一个爷们去听戏，让姓樊的知道了，可是不便。&ot;一句未了，只听到沈三玄在窗子外搭言道：&ot;大嫂你怎么啦？这位刘将军，就是刘大帅的兄弟，这权柄就大着啦。&ot;沈大娘和凤喜同时吓了一跳。沈大娘望屋子外头一跑，向门口一拦，凤喜就把床上的钞票向被褥底下乱塞。沈三玄走到外面屋子里，对沈大娘道：&ot;大嫂！刚才我在院子里听到说，刘将军要请大姑娘听戏，这是难得的，人家给的这个面子可就大了，为什么不能去？他既然是和尚太太算朋友，咱们高攀一点，也算是朋友。&ot;沈大娘连忙拦住道：&ot;这又碍着你什么事？要你噼里啪啦说上一阵子。&ot;沈三玄有一句话待说，吸了一口气，就笑着忍回去了。他嘴里虽不说，走回房去，心里自是暗喜。

当下沈大娘装着要睡，就去早早的关了北屋子门，这才到凤喜屋子里来将钞票细细的点了五次，共是七百二十元。沈大娘一屁股坐在床上，拉着凤喜的手，微笑着低声道：&ot;孩子，咱们今年这运气可不算坏啊！凑上樊大爷留下的钱，这就是上千数了。要照着放印子钱那样的盘法，过个周年半载，咱们就可以过个半辈子了。&ot;凤喜听了，也是不住的微笑。到了睡觉的时候，在枕头上还不住的盘算那一注子钞票，应该怎样花去。若是放在家里，钱太多了，怕出什么乱子；要存到银行里去，向来又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手续；要是照母亲的话，放印子钱，好是好，自己家里，也借过印子钱用的，借人家三十块钱，作为铜子一百吊，每三天还本利十吊，两个月还清，整整是个对倍，母亲还一回钱，背地里就咒人家一次，总说他吃一个死一个，自己放起印子钱来，人家又不是一样的咒骂吗？想了大半晚上，也不曾想出一个办法。有了这多钞票，一点好处没有得到，倒弄得大半晚没有睡好。

次日清晨，一觉醒来，连忙就拿了钥匙去开小箱子，一见钞票还是整卷的塞在箱子犄角上，这才放了心。沈大娘一脚踏进房来，张着大嘴，轻轻的问道：&ot;你干什么？&ot;凤喜笑道：&ot;我做了一个噩梦。&ot;说了将手向沈三玄的屋子一指道：&ot;梦到那个人把钱抢去了，我和他夺来着，夺了一身的汗。你摸摸我的脊梁。&ot;沈大娘笑道：&ot;我也是闹了一晚上的梦。别提了，闹得酒鬼知道了，可真是个麻烦。&ot;她母女二人这样的提防沈三玄，但是沈三玄一早起来，就出门去了，到晚半天他才回家。一见着凤喜，就拱了拱手道：&ot;恭喜你发了一个小财呀。我劝你去，这事没有错吧！&ot;凤喜道：&ot;我发了什么财？有钱打天上掉下来吗？&ot;沈三玄笑道：&ot;虽然不能打天上掉下来，反正也来得很便宜。昨晚在尚家打牌，你赢了好几百块钱，那不算发个小财吗？反正我又不想分你一文半文，瞒着我作什么？我刚才到尚公馆去，遇到那黄副官，他全对我说了，还会假吗？他说了呢，尚太太今天晚上在第一舞台包了个大厢，要请你去听戏，让我回来先说一声，大概等一会就要派汽车来接你了。&ot;凤喜因道：&ot;我赢是赢了一点款子，可是借了雅琴姐两三百块，还没有还她呢。&ot;沈三玄连连将手摇着道：&ot;这个我管不着，我是问你听戏不听戏？&ot;当下凤喜犹豫一阵，却没有答应出来。因见沈大娘在自己屋子里，便迟到屋子里问她道：&ot;妈！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要是去的话，一定还有尚师长刘将军在内，老和爷们在一处，可有些不便。况且是晚晌，得夜深才能回来。要是不去，雅琴待我真不错；况且今天又是为我包的厢，我硬要扫了人家面子，可是怪不好意思的。&ot;她说着这话，眉头皱了很深。沈大娘道：&ot;这也不要什么紧，愁得两道眉毛拴疙瘩做什么？你就坐了他们的车子到戏馆子去走一趟，看一两出戏，早早的回来就是了。&ot;沈三玄在外面屋子里听到这话，一拍手跳了起来道：&ot;这不结了！有尚太太陪在一块儿，原车子来，原车子去，要什么紧！掇饰掇饰换了衣服等着吧！汽车一来，这就好走。&ot;凤喜虽觉得他这话，有点偏于奉承，但是真去坐着包厢听戏，可不能不修饰一番。因此扑了一扑粉，又换了一件自己认为最得意的英绿纺绸旗衫。因为家树在北京的时候，说她已经够艳丽的了，衣服宁可清淡些，而况一个做女学生的人，也不宜穿的太华丽了。所以在凤喜许多新装项下，这一件衣服，却是上品。

凤喜换了衣服，恰好尚师长派来接客的汽车也就刚刚开到。押汽车的护兵已经熟了，敲了门进来就在院子里叫道：&ot;沈太太！我们太太派车子来接小姐了。&ot;沈大娘从来不曾经人叫过太太，在屋子里听到这声太太，立刻笑了起来道：&ot;好好！请你们等一等吧。&ot;两个护兵答应了一声&ot;是&ot;。沈大娘于是笑着对凤喜道：&ot;人家真太客气了，你就走吧。&ot;凤喜笑着出了门，沈大娘本想送出去的，继而一想，那护兵都叫了我是太太，自己可不要太看不起自己了，哪有一个太太，黑夜到大门口来关门的！因此只在屋子里叫一声：&ot;早些回来吧。&ot;凤喜正自高兴，一直上汽车去，也没有理会她那句话。

这汽车一直开到第一舞台门口，另有两个护兵站了等候。一见凤喜从汽车上下来，就上前叫着&ot;小姐&ot;，在前引路。二门边戏馆子里的守门与验票人，共有七八个。见着凤喜前后有四个挂盒子炮的，都退后一步，闪在两旁，一齐鞠着躬。还有两个人说：&ot;小姐，你来啦？&ot;凤喜怕他们会看出不是真小姐来，就挺着胸脯子并不理会他们，然后走了进去。到了包厢里，果然是尚师长夫妇，和刘将军在那里。这是一个大包厢，前面一排椅子，可以坐四个人。凤喜一进来，他们都站起来让座。一眼看见刘将军坐在北头，正中空了一把椅子，是紧挨着他的，分明这就是虚席以待的了。本当不坐，下手一把椅子却是雅琴坐的，她早是将身子一侧，把空椅子移了一移，笑道：&ot;我们一块儿坐着谈谈吧。&ot;凤喜虽看到身后有四张椅子，正站着一个侍女，两个女仆，自己决不能与她们为伍，只得含着笑坐下来。刚一落座，刘将军便斟了一杯茶，双手递到她面前栏杆扶板上，还笑着叫了一声&ot;沈小姐喝茶&ot;，接上又把碟子里的瓜子、花生、糖、陈皮梅、水果之类，不住的抓着向面前递送。凤喜只能说着&ot;不要客气&ot;，可没有法子禁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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