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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广袖,煞是一片青紫淤痕迹。“荥儿太不象话了!”眸中氤氲了水汽,凤兮别开了脸,吹拂在耳际的气息灼热的却非来自欲念,想来奚云启气的不清。他一边粗喘一边以指腹轻抚那青紫的伤痕,不多会儿逐渐平息,心里正踯躅于若是凤兮非要个交代,他该如何取舍。东宫荥那儿定是不能直接质问,可……“算了,不过是小事,再大的伤痕也总会淡去……我习惯了。”凤兮的口吻漫不经心,强装坚强的笑容令人心揪,奚云启正犯愁却想不到得此一句,瞧在眼里,痛在心口。片刻,环在她腰间的手逐渐上移,痴痴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欲开口……“王爷,王妃有情。”一宫人立于门外,平直的传话惊散了一室旖旎。奚云启懊恼叹气,眉宇间也形成了川字。凤兮只垂了首,眉眼隐于阴影之中:“去吧,她在等你。”短短一句话,柔声诉,却足以在奚云启心中划开难以平复的涟漪,犹如岁月留于容颜的细纹,虽浅却存在,并会随着时日逐渐化为深沟,直至如刀刻时再也抹灭不去。他隐有激动:“凤兮……”“你一定不知道……那夜下了一夜的雨,我望着南边的天际默默祈祷,心里就像被挖空了般痛的碎了,又好像再痛一点……再痛一点……也能习惯……”抬了眼,如丝眼波,淡淡淌泪,如鬼魅般将他魇住。“去吧,她在等你。”一样的话,泣声饮。凤兮知道,自此以后奚云启再也忘不了今日,就算人会老,心会变,这种情愫弥留的愧疚脚印却永远不会消失,他永远会记得曾欠了份情,一份再也得不到的情。一语不发,相对无言,奚云启终只能默默的看着,转了身,背影萧条颓靡,却不知身后的女子早已冷了眼,冷了心,诡异的笑确是实实在在。三年转瞬过,人儿依旧,心已偏走。门内,凤兮着手收拾,心早已飞出云留宫。她清楚的知道,执手弄权才是她日后要走的路,谁也别想阻拦!门外,奚云启缓慢的走着,心里一片悲凉,首次意识到原本等在原地的女子已迈开了步子,却是往相反的方向。那是他推开的情,待挽回却浑身乏力……此后,云南王夫妇鹣鲽情深,景氏行走于皇后左右恪尽职守,已过了月余。这期间,景氏处事冷静,为人谦和,尹皇后甚是疼爱,众人皆有不服。一日,天色灰暗,阴寒的气直往骨头里钻。景氏起了大早,还未踏出宫房便听到外头轰轰吵闹声,一看原是太子宠妾带了人前来告状。李氏跪于台阶上望着居高临下的景姑姑,那脸蛋布满泪痕楚楚可怜,以膝盖一层层往上爬,却在还差三阶时痛的再也无力,一脸哀求:“姑姑!求求您让皇后娘娘见妾身吧。”两边李氏的侍女早已泣不成声,也不知是为主子叫屈,还是因为同跪爬的委屈。前年,李氏三次小产搞虚了身子,本不再适合受孕,却经太医悉心调养终再得了喜,却不想终造成了第四次胎流。李氏悲痛欲绝,后经暗中查实乃太子侧妃王氏所为,愤恨异常。太子尚无正妃,一切事务均由王氏打理,李氏庶民出身更是不敢当面冲突。论受宠的程度,李氏居首,本想求太子出面,可谁知太子自上月起就重病缠身,一口一个“这些琐事交由皇后处理”,无奈之下她只得铁了心的直奔这儿了。可如今的明喜宫在外有费忠仁张罗,于内有景姑姑操劳,尹皇后偷得浮生大半个月,这些“小事”根本传不进她的耳,又岂会为其做主?演变至今倒成了景姑姑的管辖范围。来前,李氏身边宫女就劝过:“主子定要忍,忍一时之气做足了那苦肉计,不定景姑姑就会动了恻隐之心呐。”听闻景姑姑不收礼,不听奉承,不见生人,这般高傲架势到胜过任何夫人,难怪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景姑姑又何止“七品”。也不知是否景姑姑见她可怜,打量了会儿终叫了人拿了张椅子出来,自己到闲坐在台阶上。宫人张罗几碟瓜子仁、花生、桂圆干,还奉上了香茶、清水,就见景姑姑先以清水漱口吐于金盆,吃了颗桂圆干品了茶,又捏了瓜子仁放于掌心,立时有几只雀鸟奔来抢食。宫人们漠然站着,各各都一派理所应当,李氏呆坐在高椅上悬空着腿,虽高高在座却无所适从,站不得坐不得,脸色比方才更加的白,双眼不知瞧哪才好。“看这鸟多会吃,跟人的嘴巴一样,真会说的可说破大天。”景姑姑淡淡冷冷的声儿来得突兀,打破了四周的宁静,掩盖了鸟叫声。李氏心里更没了底,开始后怕是否来错了,却见景姑姑只专心喂食至吃尽,那鸟儿又乖顺的腻在她掌心撒着娇,直到飞走她才净了手。“飞禽都知道吃了一次卖卖乖,下回好再来,人怎么就学不会呢?”声儿似又冷了几分,惊得李氏膝盖的麻直直蔓延全身。“扑通”一声好似骨头撞地的声,李氏伏跪在地,哀戚嚎叫:“姑姑!妾身知错了!求姑姑原谅!”原来,景姑姑刚来明喜宫时,这李氏曾轻蔑嗤笑,还罚了她的跪说道:“奴才就早点该习惯挨打受骂,还跟自称什么姑姑!”“你说,要怎么着才能教会人像鸟一样?”景姑姑继续以话寒碜人,噎的李氏恨不得咬断舌根,却早已魂不附体。以前,李氏常来请安很得尹皇后喜欢,如今人事全非,明喜宫众人只知有景姑姑,任外人如何妄图钻缝也没用。这是第一次,李氏真真正正瞧清了她,峨眉淡扫,明眸淡漠,唇微勾,气质妖娆,一派轻松闲雅的姿态却令气氛蒙上了阴森。“奴才习惯挨打受骂,你连着四次胎流,怎么就不能学着习惯呢。”嘲弄的语气透着好笑的意味,比那催胎腰跟令人胆颤,如带刺绳索支取要害,势要见血封喉。一听之下怒火冲心,李氏愤恨不能,情愿就此一头撞死也不愿蒙受屈辱,只见她终忍无可忍撑着椅子爬起:“你别欺人太甚!”“太子病重仍是太子,可也仅止于此。妾有孕也不过是妾,就算不流了也未必活过满月。你说若他真的登不上位你又算什么?”景姑姑依旧阴冷呛人的声又缓又淡,好似真是在嗑瓜子闲话家常,却在三言两语间将对方砍成了重伤。李氏怔住,没了底气,心里最怕的事被说穿了,瞬间脱了力跌倒在地。皇家规范自有体制,以她的身份能居于太子宫已是额外开恩,如果太子达不到贵不可言的一日,她怕是连个妾都不如,莫非真要行街乞讨亦或卖身为妓?李氏慌了乱了,不敢再往下想。“哎,若是太子有个子嗣也好,就算他无份也有皇孙替上,可这皇孙的母亲必要慎重挑选啊,万一是个胆大妄为、庸俗无知的主儿,又岂能容?”此话如醍醐灌顶,那景姑姑字字句句暗示,任凭李氏再愚笨也懂了几分。不过片刻,李氏心里已似明镜悬照,原本那灰暗阴冷的一角见了光。“可……可那南云王……又怎会任由人胡作坏他好事!”李氏虽保守可也非耿直之人,被点醒后瞬息想到利弊。自南云王得宠以来,近日奚献帝不但不再召见太子,反而频频将大小政事交与南云王办理,太子被废迹象愈显。就算真有皇孙替上,奶娃娃又怎掰的过成人的手腕,还不是任人鱼肉?思及此,李氏心里本就萌生的希望又熄灭了,瘫靠于高椅旁:“别说皇孙没有,就算有又能保得了多久。”话说罢,又见景姑姑专注的望着树梢唧唧喳喳的鸟,李氏不禁也看去,那雀鸟扇着翅膀好不欢快,各各挺着小肚子扭着尾巴,竟是如此可爱。却听那清冷的声儿依旧平缓:“你保不住血脉全因身份,就算没有王氏结果亦是一样。宫外的事咱们妇道人家管不着,可宫里头却是皇后的天下……在宫里审时度势无外乎是依傍最高的那位,盛衰荣枯亦不过是一瞬之变,你只顾着讨巧卖乖说几句讨喜的话,若无实质归顺又岂能永保太平?你,还不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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