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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第1页）

康熙在盛怒之下，要将犯颜直谏的郭琇斩首，侍卫武丹接了剑，倒犯了踌躇。这粗汉子跟康熙日子久了，已经有了心眼。这郭琇虽说过去犯过贪污的案子，但后来断指洗地、明耻改过的事他也听说过。今日这事，明明是小李子在外头无法无天欺侮百姓引出来的。康熙这会子盛怒杀人，待平静下来谁知道又是如何发落呢？他瞥了一眼满脸得意之色的李德全，上前正要搀架郭琇，谁知郭琇一甩膀子挣脱了，叩头低沉地说了声：&ldo;谢恩！&rdo;起身便向外走去。

大院里静极了，几十只眼睛盯着暴怒的康熙，人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有高士奇已寻思半日，背着手望着天空长叹一声，喃喃道：&ldo;唉！白日不照我精诚啊！&rdo;

康熙突然转过身来问：&ldo;什么？&rdo;

高士奇目光幽幽，缓缓说道：&ldo;奴才以为，皇上如此处置，实在太便宜了这个郭琇。片刻之间，一个曾犯贪赃大罪的贪官，竟成了史册留名的诤臣。唉，便宜啊！&rdo;

康熙一愣，转眼想了半晌，一跺脚进了屋里。三个上书房大臣交换了一下眼色，索额图叫过素伦，低声道：&ldo;你出去告诉武丹，且慢下手，等一等再说。&rdo;

康熙黑沉着脸进了内屋，见阿秀和韩刘氏一坐一站，都是脸色煞白，显然院里这一幕把她们吓得目瞪口呆了。见康熙一声不吭颓然坐下，韩刘氏忙沏了一杯茶端过来，笑道：&ldo;主子，喝杯茶消消气吧。&rdo;

康熙喝了一口热茶，目光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窗外，似乎有点无事可做，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忽然问道：&ldo;韩刘氏、你们小户人家有没有烦恼？&rdo;

&ldo;嘿，瞧主子爷说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穷人家为争一口吃的，孩子们吵得叽叽哇哇、乱哭乱嚷，急得大人干转圈没法子。富人家呢，有的大老婆和小妾争风吃醋，弄得鸡犬不宁。有的子弟们面儿上头慈孝和睦，心里头都想的是祖上的家业，窝里炮打仗。有人挣，有人破，难得出了一个好儿子，可以继承门户。可是也烦难，这样的儿子往往是一个犟种，有道是&lso;倔儿不败家&rso;呀！&rdo;

&ldo;倔儿不败家！&rdo;康熙听到这里，突然心头一震，想起当年苏麻喇姑也说过这样话&ldo;家有净子，不败其家；国有净臣，不亡其国&rdo;。他不安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几步跨出门外，不安地问道：&ldo;武丹呢？人……杀了没有？&rdo;

索额图忙跨前一步，躬身赔笑道：&ldo;回圣上，还在外头候旨呢。&rdo;

康熙大声道：&ldo;好！速传郭琇进来！&rdo;武丹在外面听见这话，笑着对郭琇道：&ldo;郭大人，主子爷气消了，叫你呢！得了彩头，可别忘了老武刀下留情啊！&rdo;

郭琇头发散乱，前额乌青，迈着沉重的步履回到天井，不知因悲因愤，灼热的目光含着一汪泪水。他没有看康熙，只向前走了两步，仿佛用尽了气力，沉重地跪了下去，轻声问道：&ldo;万岁传臣何事？&rdo;

此刻康熙的心里也翻腾得厉害，看着这个小小的从五品堂官，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默默地看了看跪在面前的郭诱，慢慢说道：&ldo;郭琇，依你看，今儿这事儿该……如何了结呢？&rdo;

&ldo;回万岁，臣今天犯了大不敬之罪，敬请皇上降旨，明正典刑。按大清律，三太监犯的是欺君之罪，也应弃市以警戒天下，请皇上一并发落。&rdo;

郭琇此言一出，又是满场皆惊。谁也想不到，郭琇一不申辩，二不讨饶，竟要与李德全等三人同归于尽！刚才，康熙下令要杀郭琇的时候，李德全的心里，简直高兴得像小扇子扇着一样地痛快。心想，到底是皇上疼咱们，哼，你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可是，听郭琇这么一说，又吓得抖成了一团，连忙上前跪下求饶。康熙却厌恶地踢了他一脚，断然喝道：&ldo;滚开，朕没有问你话，给我跪远点！&rdo;李德全一听这话音不对，心中更是七上八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跪下，却听康熙说了声：&ldo;郭诱，你随朕进来说话。&rdo;他俩一先一后进大厅去了。没有圣命，谁敢跟进去呀。一群大臣都愣愣地站在院里，不敢随便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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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说弊政郭琇升御史　藐钦袭施琅主中军

三十五　说弊政郭琇升御史　藐钦袭施琅主中军

天已黄昏了。落霞缤纷，彩云辉映，一抹夕阳透过大隔扇门斜照进厅里。康熙、郭琇一君一臣一坐一跪，沉默了许久。康熙才语气沉重地说道：&ldo;郭琇，你跪近一点。&rdo;郭琇忙膝行几步，靠近康熙跟前，听康熙又道：&ldo;你今日所奏，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但言语太过分了。平心而论，朕难道真的是桀纣之君？当着这么多人，你信口开河，叫朕的体面何存？&rdo;

郭琇见康熙如此诚挚，心里一颤，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回道：&ldo;回皇上话！馅言害主，直言救国，古有明训，求万岁体察臣心。至于重满轻汉，重内轻外，实乃本朝弊政，臣不敢不据实披胆而言。&rdo;

&ldo;唉！满人说朕太惯纵汉人，你这汉人呢，又说朕重满轻汉，做人可真不容易呀！算了，俗话说，清水池塘不养鱼，朕看这事不必再提了。朕想问问你，你说汉人士子尚不服本朝，实情是如此吗？康熙十八年之后，朕看好多了嘛！&rdo;

&ldo;是，康熙十八年皇上开博学鸿儒科，实是匡古未有之盛举，但仅取中了一百八十余人，岂能尽收天下遗民之心！皇上励精图治，如今已粗具规模，心怀贰志之人不敢公开作乱是真，但要说人心尽服，臣不敢附和。&rdo;

&ldo;哦？你都听说些什么？不妨直奏。&rdo;

&ldo;是，臣以罪贬之身，最易听到此种言语。京城里司道文武汉臣，动不动就拿本朝陋政与前明类比，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外边更有遗老著述，追思前明典章，妄分华夷满汉之界，甚至有仍奉崇祯正朔者，岂可等闲视之？&rdo;

康熙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叹息一声。他自即位以来，在华、夷、满、汉之间，不知下了多少功夫调和，满以为博学鸿儒科一举收眼逸民，不料还是有人不服。正在沉思，又听郭琇道：&ldo;自然，比起康熙十八年之前，如今的境况已经好得多了，主上也不必为此忧心忡忡。臣以为，当日我朝大军入关之时，前明之宗庙社稷，已不复存。我朝天下得自于李自成之手。这个道理要颁之天下，令人人皆知……&rdo;郭琇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见康熙站了起来，便住了口。康熙激动不安地摆了摆手：&ldo;说得好，你说下去，说下去‐‐朕不习惯坐着想事……&rdo;

&ldo;……是！天下百姓不知这个道理，还以为大清是夺了朱氏天下而自立，这就很可虑！臣以为应效法前朝故事，礼尊孔孟。表彰文明；奉前明宗祠，祭前明皇陵，修明朝正史以示灭国不可再复……&rdo;

康熙听得神采焕发，不禁欣赏地看了郭琇一眼：这样一个人才，明珠怎么搞的，竟似一点也不知道！

只听郭琇又说：&ldo;至于朱三太子之流，不过是图谋不轨之jian人，应着大理寺、刑部，明旨严捕，以明视听而正国典‐‐如此，何愁民心不稳，天下不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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