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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第1页）

高士奇乍听之下，犹如五雷轰顶，浑身的血都在倒涌。却听芳兰接着又道：&ldo;本来……爹妈都愿意的，不想五年前，花窑蹋了，把他砸在里头，死了……&rdo;

高士奇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气，暗自笑骂：&ldo;这妮子竟如此捉弄人！&rdo;口里却问：&ldo;再没别的了？&rdo;

芳兰没有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ldo;你看，你这样对我们男子，就有点不公平了。&rdo;高士奇笑道，&ldo;幸亏我没说出口，若是我遣媒到你家，岂不吃个大大的没趣？&rdo;

芳兰抬起头来，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盯着高士奇，说道：

&ldo;那怎么会‐‐像您这样的贵人，只会可怜我们，哪里能……我们花儿匠小户人家，俗气得紧，只会种树插花接枝儿……&rdo;说着又低了头。

有这几句话便足够了。高士奇迅速解下腰间的汉玉佩，双手递了过去。他一向玩世不恭，很少有这样诚挚的眼神，颤着声音说道：&ldo;休说什么花儿匠，高士奇还曾是叫花子来着，不如你！说到&lso;俗&rso;字儿上，像你这份聪慧，若跟了高士奇，不出三年便是才女！&rdo;

芳兰看了一眼玉佩，却没伸手去接，只不好意思地扭转了脸，啐道：&ldo;你不是正经人……这算什么呢……&rdo;

眼见梅香带着两个小厮捧着花盆过来，高士奇真的急了，一把拉过芳兰温润汗湿的纤手，把玉佩放进去，小声说道：&ldo;你只管放心！胡家的事我来了结！&rdo;

送走了芳兰，高士奇心事沉重地登上一家酒楼，独自一人，吃上了闷酒，直喝得酩酊大醉。当晚，就在客店里随便要了一间房子住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店门，直奔前门花市而去。在路上，却被明珠派来寻找他的家人给碰到了。

&ldo;哎呀，高爷，您可把奴才们坑苦了。这一天一夜，奴才们哪都找遍了，不想在这儿碰上了。快回府吧，明相爷正有大事要等您回去哪！&rdo;

高士奇一肚子闷气，正没地儿发呢：&ldo;怎么，是府上着了火还是遭了贼了，爷是那救火擒贼的奴才吗？&rdo;

&ldo;哎呀，我的高先生，高祖宗，您别说笑话了。您老要再不回去，明相爷的板子就要把奴才们的屁股打开花了。哦，是这么回事儿，府里来了几位贵客，指名要见高爷，说是诗文会友呢？&rdo;

高士奇打着酒嗝，满心不情愿地回到明珠府上，一进大厅，就见酒宴已经摆下，来的人也确实不少。他也不细看，大大咧咧地作了一个揖，&ldo;高某失敬了！&rdo;一边说，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下了。

康熙今天是微服私行，带了索额图、李光地，还有侍卫穆子煦、武丹等人，来到明珠家里。明珠一见高士奇这副架势，可有点坐不住了，惟恐他狂傲之中，出言不逊，惹恼了皇上，便急忙上前打圆场：

&ldo;高先生，您回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上座的这位是龙公子。这几位嘛，是李先生、穆先生、武先生，啊，这位是……&rdo;说到索额图这儿，明珠突然想起，他和高士奇见过面，瞒也不好，说清了呢，更不好，一时倒没了主意。

高士奇早认出来了，这不是索额图，李中堂吗？他心中不安得一颤，倒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奇怪。堂堂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坐到了那位龙公子的下首。那么，这位居中高座、雍容华贵、气字不凡的人，又该是什么身份呢？高士奇何等聪明机敏啊，不用说，也猜到这位龙公子是谁了。

康熙不等明珠把话说完，就开口了：&ldo;高先生，我们都是慕名而来。知道你是风流倜傥、不羁世俗的才子，特借明相一席酒，要听听先生清论雅音！&rdo;

高士奇身子一仰，笑道：&ldo;龙先生，说到&lso;学问&rso;二字，徒增我之汗颜。三年前游历皖鄂，曾遇到一位挂单和尚，一夜抵足论文，才知道他是做过当今天子师傅的伍次友先生。他夸我是皮里阳秋君子，偷桃谪落仙才。奖赞如此，我却屡试不中。文不得匡国济世，武不能缚鸡捉狐，圣主难知于糙野，权贵视我如芥豆，实在伤了他的知人之明。如今年过而立，一事无成，诸事早已淡了‐‐功名二字，对于我来说如浮云。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请！&rdo;

康熙听了一笑，也便饮了。索额图诸人忙都陪饮一杯，却对高士奇道：&ldo;高先生请！&rdo;康熙一生最敬重伍次友，听高士奇说见过他，不禁一怔，说道：&ldo;见过伍先生，你的福缘就不小！如今你在明相府，既是宰相之师，又教育二位公子，将来他们有所成就，还怕不是你的功劳吗？&rdo;

&ldo;性德和揆叙两位公子都极聪明，我很喜欢。&rdo;高士奇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对明珠说：&ldo;明相你最近的书读得不少，不过我告诉你，读朱子的书得小心，不要叫他诓了。朱熹的文章有好的，也很有些不如狗屁……&rdo;

李光地是道学先生、朱子门生，听了这话，气得涨红了脸，&ldo;敢问高先生；朱子何以不如&lso;狗屁&rso;？晚生倒是闻所未闻。&rdo;

高士奇冷笑道：&ldo;马肝有毒，不食马肝谓为不知味也；朱子误人，不闻狗屁谓为不知臭也！这有何疑惑之处：朱熹身为一代大儒，当南宋亡国之时，无一善言救弱，无一善政御强，是为大节不纯；暗逼娼女，污人清白，虚称伪病，欺瞒主上，这就叫小节猥琐！我辈读书人，应崇孔孟，采圣道粹学，施之当世，利国济民，何必绕道儿学他的伪诈虚浮？&rdo;

康熙听着，不禁皱了皱眉，他觉得高士奇的话有些偏激，但他说的朱熹的事史书明载，却也无可驳斥。康熙正沉吟着，李光地冷笑道：&ldo;高先生论学直宗孔孟，佩服！佩服！可谓：金匾万千表‐‐孔子曰、孟子曰！&rdo;

高士奇机警地接过话，笑道：&ldo;先生是出对子来难我了。好说‐‐华衮百廿作，帝者师、王者师！&rdo;高士奇这对子大言不惭，就是说，只要有好文章，就可当皇帝的老师。

索额图见李光地刚出来就败在高士奇手下，知道做学问自己不是对手，因接着说道：&ldo;高先生才思敏捷，前日听人家说个谜语儿，竟猜不出来，你既夸口堪为帝者师、王者师，倒要请教。&rdo;

高士奇扑哧一笑道：&ldo;不才怎敢妄拟帝王之师？李先生把联句逼到这份上，我也只得如此敷衍。中堂既讲到这里，何妨大家共猜？&rdo;

&ldo;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六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rdo;索额图慢悠悠说道。

众人未及思索，高士奇已是鼓掌大笑：&ldo;妙！中庸之道乃为之用，这是个&lso;用&rso;字！&rdo;

&ldo;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只宜在下！&rdo;

&ldo;一！&rdo;高士奇应口答道，端起一杯酒吃了，&ldo;子曰吾道以一贯之！&rdo;

李光地因见索额图难不倒高士奇，插进来说道：&ldo;我也有一个谜猜：立不中门，行不履阀，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亦不足畏也。&rdo;这个谜语带双关，旁敲侧击高士奇的学问不是正道，高士奇一听就知道了，反唇相讥道：&ldo;这不是字，俗得很，是庙堂两边的哼哈二将‐‐可对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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