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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深处一片浓黑,若是烧火烹饪便显得极为晃眼,因而都是伙夫在山洞口悄悄地起灶,等把汤烧熟了再煨在小灶上给他们端到身边。小灶火光微弱,只比流萤明亮了些许,但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夜里,能靠着火喝一口热汤,稍稍驱除体内积攒的寒气,已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
弦合与余思远、万俟邑和卫鲮他们四人围坐在一起,各自捧着一盏粗瓷碗,低头啜饮。
是肉汤,汤面还飘着油花,说不清是腥味还是膻味,但四人都不嫌,一直喝了小半碗。
余思远听说是卫鲮救了自己妹妹一命,当即便站起来向他作揖致谢,卫鲮忙把他扶起,连道:&ldo;是三姑娘和万俟大人先救了舍弟,我不过是报恩罢了,将军千万别这么客气。&rdo;
两人咫尺之间,借着火光余思远看清了卫鲮的长相,他面容干净,眉目清俊,总挂着淡然儒雅的神情,一看便知是教养上乘的清贵公子。
他不由得心里一动,下意识去看弦合,竟与她对上了视线,弦合本在看卫鲮,且看得有些出神,见余思远看她,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忙把视线移开。
这片刻悄寂的电光交汇,各自怀着心事,竟谁都不说话了。
万俟邑环顾附近,问:&ldo;三公子呢?怎么没看见他。&rdo;
余思远嚼着汤里的肉沫,随口应道:&ldo;他带人出去勘测地势去了,顺道打探敌军情报。&rdo;
万俟邑当下坐不住了,几乎是要把手甩到余思远的额头上:&ldo;这夜深露重,山中又有猛禽出没,三公子金尊玉贵,竟亲自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你身为辅将为什么不规劝?&rdo;
&ldo;我规劝?江叡那熊脾气,我他妈能规劝得了?&rdo;余思远颇为不屑道:&ldo;再说,这里就这么几个人,他不出去勘测地势,打探军情,难道让我去?你刚才都说了,山中有猛禽恶兽出没,再伤着我。&rdo;
万俟邑:&ldo;……&rdo;怎么从前没看出来,此人竟这般无耻。
弦合轻咳了一声,问:&ldo;那四公子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留守陵州吗?怎么会被你绑到这里?&rdo;
一听四公子,万俟邑又开始炸毛,震惊地看向余思远。
余思远唇角挑起一抹邪魅坏笑:&ldo;咱们这位四公子最爱到秦楼楚馆去眠花宿柳,入了相好的席幕,天不回家都是常事,随从谁敢去催促,那准让一顿板子打出来。我出了点银子,买通了惠花阁艳艳姑娘的侍女,趁他光顾时把他绑了起来,塞进随军的运粮车里,将他带来了越州。估摸着没有天那边发现不了,等发现了他早随我们来越州了。且他是在风月馆里失踪的,袁夫人看重名声,应该不愿意声张吧。&rdo;
弦合默默地看了一眼在发飙边缘的万俟邑,往旁边挪了挪。
果然,万俟邑的吼声震天响:&ldo;你绑四公子干什么?&rdo;
处于戒备状态的守卫再次不满地朝这边看过来。
余思远压低了声音:&ldo;将四公子绑过来是为了防不测。我起先早有察觉,这军中混入了袁夫人的细作,虽然我与三公子的行军策略堪称万无一失,但还是怕祸起萧墙,故而给自己求个保障。&rdo;
弦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有万俟邑在没说出来,只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沉思不语。
山谷里狂风呼啸,在风声中传来守卫的声音:&ldo;三公子回来了。&rdo;
众人站起身来,见江叡领着数十个身着甲胄的探兵回来,被众人拥簇着,还在歪着头跟守卫交代些什么。
他在谷中四处探查了近四个时辰,已是满脸疲色,交代好军务后只觉喉咙发涩,再不愿说一句话。
不经意地抬头,视线一滞,眸中一簇光陡然亮了起来。
篝火烧得微弱,旁边站着弦合,一袭齐脚踝的红裙,在周围枯黄灰败的沉静下,显得分外耀眼娇娆。
他只觉脑子放空了一样,什么疲惫忧虑全部翩然远去,只想奔到她跟前。
余思远堪堪挡在他面前,道:&ldo;三公子,令姚来了,还有一位他们在路上结识的,琼州卫鲮。&rdo;
江叡的脸色变了。
由方才的热切急转直下,渐渐变得冷冽,疏离。
连余思远都觉得莫名其妙,以为军情有变,担忧地问:&ldo;怎……&rdo;话音未落,江叡已转身回了山洞,将立在侧的几人晾了起来。
余思远忙追过去,而万俟邑想起被绑着的江勖,也连忙跟上去。一时众人散去,空犷的山坳里只剩下弦合和卫鲮守在篝火旁,互相尴尬地对视一眼,转而笑了笑。
少年时候的卫鲮也是沉默寡言的,不时还会流露出些许羞涩的举止,静坐了一会儿,添些柴火,轻咳了一声,冲弦合道:&ldo;你的兄长安然无恙,你也该放心了。&rdo;
弦合垂敛下眉目,轻轻地点了点头,蓦然笑了:&ldo;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我都有些后悔干什么要受这份累来找,真是多此一举。&rdo;
卫鲮也笑开了,显得自然疏洒了许多,&ldo;那也是你见到了他才这样想。&rdo;
弦合的眸中聚敛着笑意,显得越发明媚动人,&ldo;你弟弟还在山外,你一定也担心。&rdo;
卫鲮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宇微蹙,弦合见状,忙说:&ldo;若是明日出去搬救兵,你就跟着出去,万俟大人和我的护卫一定会将他看管好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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