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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第1页）

&ldo;雅静！&rdo;乾隆对众人道，瞥了一眼半躺在榻上闭目不语的皇后，上前给太后打千儿请安：&ldo;儿子那边见人、办事来迟了些儿。老佛爷安好？&rdo;太后轻轻叹息一声，说道：&ldo;我们来了有一会子了。皇帝起来吧，今晚来的人太多，皇后有点支撑不住，是我叫她息一息，我们这就去呢？&rdo;乾隆这才走近皇后，轻声道：&ldo;我来了，就坐你身边，你不要睁眼，不要动，只管歇着。&rdo;拉起皇后手时，觉得她灼热滚烫，脸色立时变得忧郁阴沉起来。

皇后颤缩了一下，很费力地慢慢睁开眼，一双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乾隆，一眨也不眨，她蠕动了一下身躯，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像是想哭，却又苦笑了一下，细若游丝地叹息一声，说道：&ldo;唉……皇上……恐怕我侍候不成您了……&rdo;

乾隆紧紧握着她那温柔的小手。他觉得皇后身子在颤，他自己的身子其实也在颤，眼中汪着的泪在眼中来回滚动，终于抑制不住，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淌滚不止。哽着嗓子道：&ldo;这是什么话……小玉儿又胡思乱想了……秦媚儿不是带着你的八字去求问过铁算盘罗笑辂么？你至少还有二十五年阳寿呢！&rdo;边说边用帕子拭泪。

皇后听了嘴角吊起一丝微笑，闭着眼任凭泪水纵横，只不言语。太后见他夫妻说话，众人在旁不便，便过来慢慢说道：&ldo;孩子，不要尽想短的……你的八字儿好着呢，一向又吃斋念佛，佛祖定会祜护你的……我们去了，你和皇帝说会子话，别太劳神，往宽处想，啊……&rdo;说着嗓音也有点发哽。乾隆使了一个眼风，早过来两个太监扶着太后慢慢去了。一时大殿里除了贴身侍候的几个宫女肃立在暖阁外，只剩下乾隆和皇后两个人一坐一卧默然不语。

&ldo;皇上……&rdo;富察氏的精神似乎略好一些，脸上的灼红也消退了一点，粗重地呼吸几口，睁开了眼，微喘着道：&ldo;老佛爷和你的心，我都知道，只是大限到了……任谁也挽回不得。恐怕只是一两天的事了……&rdo;乾隆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勉强笑道：&ldo;你是这一时不受用，在枕上乱想的。赶明个好了，朕刮你的鼻子呢！&rdo;心中一酸，便忙住口，又过了移时，叹道：&ldo;这阵子朕事情多，又撂不开手。没得空过来和你好生说说话，你就心里乱折腾……过几日你大好了，朕带你木兰狩猎去，还要下江南或就近儿在黄河北走一走也成！我扮乞丐，你扮个乞丐婆儿‐‐你不是说过，真想扮个乞丐婆儿陪着我，自自在在在乡里转转的么？&rdo;富察氏神往地听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不一会，目光又黯淡下来：&ldo;那多好！可那是下辈子的事了……要到路上了，我不喝那碗孟婆汤，还要记得你，记得这辈子……皇上，您呢？……&rdo;

&ldo;朕也是！谁喝她那碗汤呢？渴死也不喝！&rdo;乾隆怜爱地抚着她额头的秀发，满心悲酸，只笑着落泪：&ldo;咱们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不好么？&rdo;

富察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乾隆立刻伸手要茶，在枕边用汤匙喂了她几口。皇后满足地一笑，闭着眼道：&ldo;是……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我在想，你那时还是世子，到我们家和老爷子说事儿，放着事不说，去看我绣花儿，又给我描样子……针刺了我的手，血滴在绫子上，你就便儿画成赤水云和梅花……若能老是那样子，一直保持到永远，该有多好！你送的过冬蝈蝈儿，我和傅恒侍候了它三年，它死了，我还哭了一场呢……&rdo;她轻轻说着。空寂的殿中，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像耳语一样，&ldo;这些皇上你都要记住，你可不能忘……还有你答应过给我&lso;孝贤&rso;的谥号，你也不能忘。你忘了，我可伤心死了……&rdo;她没有说完，乾隆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笑着叹道：&ldo;说着说着，你又谈到这个题目儿上来了！你这人真是的……&rdo;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扬脸道：&ldo;叫秦媚媚过来！&rdo;秦媚媚一直就在丹埠上鹄立听命，听这一声，几步跨进殿来压着公鸭嗓儿打着千儿说道：&ldo;主子爷，奴才侍候着呢！&rdo;

&ldo;嗯，这样……&rdo;乾隆沉吟着说道：&ldo;你明儿传旨内务府，皇后身子不适，这期间宫中戒杀生。除了老佛爷，各宫一概斋戒。原定的每日从东华门赶进来的活牲口，一概放生。&rdo;

&ldo;扎！&rdo;

&ldo;这是第一条。&rdo;乾隆又伸出一个指头，&ldo;第二条，传旨军机处，今年不勾决犯人，现有在押的人犯，叫刑部甄别，可悯可怜的，情有可原的，减一等发落，年过五十的不流放。&rdo;

&ldo;扎！&rdo;

&ldo;叫傅恒家到大觉寺建醮。&rdo;乾隆又道：&ldo;给佛祖许愿，皇后病愈，朕捐一万两黄金庄严宝刹。&rdo;

&ldo;扎！&rdo;

待秦媚媚退出，乾隆见皇后己安详睡去，便命人点上息香，自己和衣歪在她身边，望着殿顶的藻井只是出神，听着身边皇后粗细不匀的呼吸，多少往事在心里不住翻搅：什么刺绣呀、蝈蝈呀已经淡忘了。只记得当时还未订亲一处玩耍时，自己曾悄悄向小玉儿诉苦说&lso;三哥1不怀好意&rso;，小玉儿一脚把一块鹅卵石踢进池塘，说&lso;龙生九种，种种有别。三爷我见过，一脸轻浮自大愚昧昏愦相，不过是一头猪！万岁爷怎么会扔掉你，看中他？你自小心别叫猪咬了去就是！&rdo;……好像就是那天，自己将她引为红颜知己，对天暗誓，永不亏负了她！在此以后的年月里，富察氏聘入雍和宫，又进毓庆宫，再入钟粹宫，由世子妃而贵妃，而皇后，助夫治内，慈俭仁厚，上孝下恤，朝野内外都晓得她是当今的脱簪姜后。别的固然无可挑剔，自己在外招蜂引蝶，拈花惹糙，她那份&ldo;不妒心&rdo;就少见稀有……如今看来，身边这位&ldo;知己红颜&rdo;真的到了末路了……思量着，乾隆双颊已满是泪水，正要拭时，身边皇后轻声惊呼：&ldo;你，你什么人？远点！&rdo;她一翻身紧紧搂住乾隆脖子，颤声道：&ldo;皇上，皇上！我怕……&rdo;外间侍候着的太监、宫女听这一声，蹑着脚步一下子进来七八个。

1即被雍正处死的弘时。

&ldo;有朕在这里，哪个邪祟敢到？&rdo;乾隆也被她叫得汗毛一炸，一手紧紧护着，张眼四望，什么怪异也没有，于是挥手命众人掌灯，轻声道：&ldo;你这会子可好些？&rdo;

&ldo;我好怕！&rdo;皇后闭着眼，似清醒又似在说谵语，&ldo;不想离开你……不想走，不想天明，天明你又办事见人去了……我想在你怀里离开……&rdo;她睁开眼，怅怅地，带着迷惘的眼神盯着乾隆，呐呐说道：&ldo;皇上，皇上，我其实不是个好女人。你不要记得我！&rdo;乾隆忙命&ldo;传太医进来&rdo;，搂着她，哄孩子一样拍打着她的肩背，说道：&ldo;谁敢说你不好？朕诛了他！别瞎想，心思一明，气养壮了，就没事了……&rdo;皇后偎在他怀里，摇着头，任性地说着：&ldo;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才罚来做女人，所以圣人讲唯女子与小人难养！那个姓许的，就是我叫吏部把他调出京的，我还下懿旨叫畅春园严加管束那两个汉家女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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