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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第1页)

&ldo;请你看一看,这是她本人的亲笔,我们能撒谎吗?&rdo;杨杏园抽出信笺一看,果然是李冬青亲笔,约定一个月之内就来,请何太太给她预备一间住房。信很简单,并没有提到别的什么,也没有说为什么要来。将信交还何太太道:&ldo;这很奇怪,好象只有她一个人要来。究竟为着什么呢?&rdo;何剑尘道:&ldo;我敢猜个九成九,必定是给你作媒来了。我们在家里研究了一天,以为她决计不是自己答应你的婚事。要是她自己答应你的婚事,写一封信来一切都解决了,何必自己来呢。&rdo;杨杏园道:&ldo;你说得很对,然而未免多事了。&rdo;说毕,头便靠在沙发上的高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何剑尘道:&ldo;前后你陪两批客谈话,未免太累了。你好好的休息罢,我们去了。明天上午你务必到陈大夫那里瞧瞧去,不要自己误自己的事。&rdo;杨杏园笑道:&ldo;人没有不怕死的,我为怕死起见,也要赶快去医治的,这倒不会误自己的事。&rdo;他说时,已经站起身来。何剑尘道:&ldo;你就躺着罢,用不着你送了。&rdo;他夫妇二人,告别而去。

杨杏园真个觉得累了,一歪身躺下,便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只见书桌子上,放着两样装璜美丽的锦匣,拿过来看时,一匣子是西湖藕粉,一匣子是杭州白ju花。

匣子旁边,放着一张史科莲的名片。那名片上写着&ldo;杏园先生,尊恙请多珍重。送来微仪两样,极为可笑,聊表敬意而已。&rdo;字是用钢笔写的,大概就是出去以后,买了就叫人送来,掏了随身的自来水笔,写了这几个字。听差恰好进来,杨杏园便问东西是谁送来的。听差道:&ldo;你睡着了的时候,史小姐又来了,她走到前院,把东西交给我,又去了。我见您睡着了,只虚留了一声,没怎么样留她。&rdo;杨杏园知史科莲困难,受了她这两样东西,老大过意不去。但是东西已留下,也无可如何了。

到了次日,自己急于想病好,便在早上九点钟到陈永年医院去诊治。正好看病的人多,只好在候诊室里坐着。不料坐不到五分钟,史科莲也来了。杨杏园很诧异,便上前问道:&ldo;密斯史,怎么你也来了?&rdo;史科莲道:&ldo;我们那儿到这里很近。家祖母也想到这里来医治,让我先来打听住院的规矩。杨先生今天可好些?&rdo;杨杏园道:

&ldo;还是这样。还没有看,究竟不知道是大病潜伏在身上不是?&rdo;史科莲道:&ldo;若是病症不轻,我很主张杨先生住院。有医生和看护妇照应,总比住在别人家里好得多。

就是我因为路近……也可……以多来探望几回。&rdo;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微极了,断断续续,几乎听不出来。杨杏园道:&ldo;是不是住院,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只好听大夫吩咐罢。&rdo;说到这里,诊病室里出来一个治眼疾的,院役就叫杨杏园进诊病室里去诊病。一推开门,围着一个花布六折屏风,那陈永年大夫,穿了一身白布衣服,坐在屏风边,圆圆的脸儿,沿上嘴唇蓄着一小撮短胡子,架着大框眼镜。见了杨杏园进来,只略微点了点头,用手指着面前一张方凳,让人坐下。桌上本放着一张挂号单子,他一面看那单子,一面拿桌上的听脉器,将两个橡皮管的塞子,向耳朵里一塞。杨杏园知道要听听胸脯面前的,便将衣眼的钮扣解开了。他拿了那个听脉气的头子,在胸口,辱旁,两助,各按了一按。摘下听脉器,拿了一个小测温器,便交给杨杏园口里(口卸)着。大概也不过两三分钟,取出测温器,举起来就着阳光看了一看。于是抽了钢笔,便将桌上铜尺镇压的纸单,抽了一张,连英文带汉字,横列着开了四五行,就对杨杏园道:&ldo;这不要紧,吃两瓶药水就好了。&rdo;杨杏园道:

&ldo;这是肺病吗?&rdo;大夫偏头略想了一想,说道:&ldo;大概不是。&rdo;说话时,已经按了铃,叫了院役进来,把配的单子交给他,随对他道:&ldo;传十二号。&rdo;杨杏园看这样子,只六七分钟的工夫,病已看完了,只得走出来。一出门,却是一个治烂腿的进去了。杨杏园国问院役道:&ldo;你们这儿,几位大夫?&rdo;院役道:&ldo;就是我们院长一个人。&rdo;杨杏园道:&ldo;内科外科小儿科花柳科全是你们院长一个人包办吗?&rdo;院役笑道:&ldo;是的,忙也就是早上这一会儿。&rdo;杨杏园道:&ldo;你们早上能挂多少号?&rdo;

院役道:&ldo;总挂四五十号。&rdo;说这话时,史科莲已迎上前来,问道:&ldo;杨先生就看完了吗?真快。&rdo;杨杏园笑着点点头,因道:&ldo;你看这廊下长椅上,还坐着十三四位呢,他要不赶快一点看,两个钟头内,怎样看得完?怪不得治外科另外要手续费,因为看一个外科要看好几个内科,实在是耽误时间。&rdo;史科莲道:&ldo;这院长很有名,这医院也很有名,何以这样马虎?&rdo;杨杏园道:&ldo;因为有名,他才生意好。生意好,就来不及仔细了。&rdo;史科莲道:&ldo;看医院外面,很大一个门面,倒不料里面就是一个大夫唱独脚戏。杨先生打算怎样?&rdo;杨杏园道:&ldo;我的朋友,都说这里好,所以我老远的跑来。这位陈大夫,本事是有,不过只凭四五分钟的工夫,就说能诊断出我的病来,我不大相信,吃了这药下去再说罢。&rdo;杨杏园说话时,看见走廊尽头,还有一张长椅,一挨身就坐下去了。史科莲道:&ldo;杨先生,看你这样子,很累,药还没有拿吧?我给你拿去,好不好?&rdo;杨杏园觉得坐一下也好,便拿了钱让她到配药处去取药。她把药取来,一直等到杨杏园上了车,将药瓶子交到他手里,然后自己雇车回家去。

到了家,一直就回到祖母屋子里去。一看史老太太,还是睡着的,就不作声。

就是刚才看见杨杏园的事,本来要完全告诉她,也就一字不提。顺抽了一本书,也坐在床面前看。她在学校里拿回来的书,本都摆在一张小条桌上。另外有一个小匣子,就盛着自己一些来往的书信,以及账单之类。这时刚伸手到桌上去拿,只见书都摆列得参差不齐,好象有人动了。再看那个匣子,盖子并没有合拢,露出一条fèng,在那fèng里,正好露出一截信封。自己的东西,向来是收得好好的,何以会这个样子呢?抽开盖来,只见里面,文件乱七八糟,原来分类整理的,这全都变动了。这用不着清,一定他们曾来搜查文件。想到这里,不由自己冷笑一声:&ldo;我一点错处没有,哪怕你们查。就是有错处,我早也收起来了,还会让你查着吗?是谁来查了,祖母一定知道的,等她醒了,她一定会说,先且不要问她。&rdo;因此也就安然放心,没有搁在心上。

不料史老太太病就由此加重,睡了老是昏迷不醒。史科莲一急,更不能挂记旁的事了。但是从这天起,余家人见了她,都带一种冷笑的样子,越来越凶,竟会当面说起俏皮话来。有一次,又是到茶水灶上去冲水,走三姨太太房后过。三姨太太隔了窗子,看得明白,她提高嗓子说道:&ldo;而今是改良的年头,女孩子什么不知道,先就谈自由恋爱。见了人鬼头鬼脑,好像二十四分老实。一背转身,和男朋友酒馆进旅馆出,有谁知道。女孩要到外面去读书,都是假,要结交男朋友倒是真。&rdo;史科莲听三姨太太这种话音,分明是骂自己。好在自己早已知她们有这种闲言闲语的,却也不睬她。那三姨太太又道:&ldo;来来往往,那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事写在信上,不怕糟塌笔墨吗?&rdo;史科莲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刚才搜检我的信件匣子,就是她吗?但是我自信没有什么亏心事,也没有什么文件,可以做她们的话柄,她这句话,从何而来。无奈自己不能问她,也只得罢了。上了一壶水回房来,重新把木匣打开,将信件查了一查,想起来了,内中有两封杨杏园写来的信,已经不见,一定是他们拿去了。这信上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并不涉于暧昧事情,这有什么可以说的。若要捉我的错处,除非说我不该和男子通信,其余的话,我是不怕的。检着信件,靠住桌子,发了一会子呆。只见史老太太躺在床上,还是双目紧闭,昏昏的睡觉。两个颧骨,高高的挺起,越发见得两腮瘦削。在颧骨下面,微微的有一层惨淡的红晕,那正是温度增高,烧得那种样子。人睡在被里,一呼一吸,两脯震动得那盖的被也微微有些震动。就只这一点,看去病人无恙。不然,老人家直挺挺的睡着,真不堪设想了。史科莲一想,自己因为有一个祖母,所以不得不寄人篱下。自己总想奋斗一番,找点事业,来供养老人家。现在一点成绩没有,倒惹了一身是非,而且老人家也是风中之烛。想到此,眼睛一阵热,泪珠儿突然落下来。

亡魂鸟  中国文坛传奇作家:我的父亲张恨水  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的另类历史  梅次故事  冰鉴  大清相国  朝夕之间  有人骗你  左手曾国藩,右手胡雪岩  龙票  曾国藩家书  我不懂味  苍黄  曾国藩传  晚清有个曾国藩  挺经  曾国藩全书·冰鉴  官场春秋  曾国藩家训  啼笑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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