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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ldo;哦！和何先生同事。我们家里就看的是这份报。我们冬青常说，有一位姓杨的，文章作得最好，原来就是杨先生。&rdo;杨杏园道：&ldo;在报上做文字，天天是忙着充篇幅，哪里会好？&rdo;李老太太道：&ldo;这并不是我说客气话。&rdo;便问着李冬青道：&ldo;你头回给你弟弟说，有一篇小说做得好，可以当文章念，也是这杨先生做的吧？&rdo;李冬青这时只得和杨杏园说了一句客气话，说道：&ldo;杨先生的武侠小说，写得实在有声有色。&rdo;杨杏园笑道：&ldo;不瞒女士说，我就不懂武事，那都是胡诌的。李女士很喜欢看小说吗？&rdo;李冬青微微一笑道：&ldo;从前喜欢看小说，现在俗事多，没有这闲工夫了。&rdo;杨杏园道：&ldo;听说女士在爱美戏剧学校，担任了功课，不知道教的是哪一类？&rdo;李冬青道：&ldo;不过有人介绍去教音乐，我还没有答应。听说校风不很好，我也懒得去了。&rdo;何太太接着说道：&ldo;杨先生，你不是说爱美学校你有熟人吗？请你打听打听，到底内容怎样？若是好呢，我倒主张李先生去教书。&rdo;杨杏园道：

&ldo;这是极容易的事了，那学校主任教员郑慈航，是我十几年的老朋友，内容怎样，我一问便知。就是殷校长，我有几次会面的交情，也可以问的。&rdo;李老太太道：

&ldo;那就好极了，就托杨先生问问，内容到底怎样？&rdo;杨杏园因为不费什么力，就满口答应了。大家谈了片刻，由杨杏园给了茶钱，一路出门。李冬青上马车的时候，因为和杨杏园是初次见面，微微的鞠了一个躬，含着笑，说了一声&ldo;再会&rdo;。

第二十六回奇句写情怀攫羊似虎锦屏漏消息打鸭惊鸳这一次会晤，给了杨杏园一个很大的印象。他觉得这位女士，于幽娴贞静之中，落落大方，蔼然可亲，决没有小家子气象，却是在少年场中，少遇的人物，很是佩服。

过了两天，杨杏园正因为有一桩事到南城去，记起李老太太所托的事，便顺便到爱美学校来访郑慈航。他因为这个地方，是常常前来的，所以一直的走进去，走进第一层院子，碰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人，身上穿了淡蓝华丝葛棉袍，下摆宽宽的，露出水红色的绸里，袍子外面，套着一件亮绒小坎肩，四周滚着白条，胸面前一排六个水钻扣子。他头上没带帽子，一头黑漆也似的头发，往后梳着，一直披到肩上。

瘦瘦脸儿，白里泛黄，远远的就闻到一阵雪花蕾的味。他看见杨杏园，也就点了一个头，笑着说道：&ldo;好久不见，慈航刚下课呢。&rdo;说毕，就走了。杨杏园一想，这个人好像演文明戏的，他怎么认识我？哦！是了。他是在游艺园演风骚旦的李双成，去年和黄梦轩在一处，不是和我谈过两次话吗？正在想时，只见郑慈航穿着一套新西装，胁下夹着一大夹西装书，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七八个男女学生，三面围着他说话。郑慈航说了一大串英文，然后自己又翻译出来，远远的却听不清楚，不过那些学生，都由他去说，好像听得很有味。郑慈航一抬头，看见杨杏园，老早的拿出胁下的书，对他招了几招，叫他走过去。杨杏园走过去说道：&ldo;很忙呀！&rdo;

郑慈航道：&ldo;《我们母亲的儿子》这一出戏，看过没有？&rdo;杨杏园道：&ldo;你编的剧本我看过了。很好，可说刻画入微，戏却没有见过，……&rdo;郑慈航道：&ldo;我那篇《洋钱与批评》，你见了没有？上海这班文丐，都被电影公司的洋钱一齐收买了。

报上关于电影的文字，都是明星颂和新片赞，看了教人生气，非痛骂不可。&rdo;杨杏园道：&ldo;好极了，望你多作几篇文字批评批评。&rdo;郑慈航道：&ldo;你对但二春和贾克柯根的比较如何？&rdo;杨杏园道：&ldo;我觉得……&rdo;郑慈航道：&ldo;近几期的《小说月报》，看了没有？&rdo;杨杏园正要答复这个问题，郑慈航却又把他身边的几位学生，一个一个给他介绍。这里面有两位女学生，一个是赵钿，一个是苏飞鸿。都伸出手来，和杨杏园握手。杨杏园本不是道学先生，讲不到男女授受不亲。便就先后接着她两人的手，握了一握。赵钿对苏飞鸿道：&ldo;密斯苏，你到我屋子里去坐坐，我给你一样东西看。&rdo;苏飞鸿听说，一只手搭着赵钿的肩膀，赵钿一手抱着苏飞鸿的腰，和杨杏园点了个头，便并排挤着走了。

苏飞鸿走到赵钿屋里，问道：&ldo;密斯赵，你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要给我看？&rdo;赵钿笑道：&ldo;我给你看，你可别告诉人，不然，他们都要来看，我这东西，保不定还要被他们偷去呢。&rdo;苏飞鸿道：&ldo;你若教我守秘密，我决不告诉人。&rdo;赵钿见她这样说，便在床上枕头底下，取出两张画片，对苏飞鸿一扬。笑着问道：&ldo;你猜是什么？&rdo;苏飞鸿道：&ldo;你爱人的照片罢了。这也值得稀奇。&rdo;赵钿道：&ldo;准是照片吗？&rdo;

说着，便把一张画片，递给苏飞鸿手里，苏飞鸿一看，是个裸体美人，笑道：&ldo;这是一个模特儿，也很平常呀。算什么呢？&rdo;赵钿道：&ldo;那张模特儿，原不算奇。你再瞧这张。&rdo;说着把手里的一张画片，又递给苏飞鸿，苏飞鸿一看，抿着嘴笑了一笑，接上骂了一句道：&ldo;缺德。&rdo;赵钿笑道：&ldo;这个模特儿的相，好像密斯脱汪，你看对不对？&rdo;飞鸿道：&ldo;胡说！倒有些像密斯脱陶呢。&rdo;她口里说着，眼睛望着那张相片，却呆了。看了许久，笑着说道：&ldo;画得实在好，他的筋肉美，比女子模特儿的画片，要好十倍。&rdo;赵钿笑道：&ldo;画这种相片，是照着人画的，当真看一处画一处吗？&rdo;苏飞鸿笑道：&ldo;傻瓜！这还值得问。&rdo;两个人正在研究模特儿相片，忽有一个人隔着帘子喊道：&ldo;密斯赵。&rdo;赵钿道：&ldo;是密斯脱陶吗？我和密斯苏在这里说话，你别进来。&rdo;苏飞鸿一听外面那人说话的声音，是男学生陶英臣。对赵钿挤挤眼，笑了一笑，将画片一扔，站起身就走出去了。陶英臣看见，笑道：&ldo;密斯苏，密斯脱汪找你半天，你在这里呀！快去罢。&rdo;苏飞鸿也不言语，笑着走了。

陶英臣走进赵钿屋里，看见桌上放着模特儿的相片，笑着问道：&ldo;你老把这东西拿出来做什么？&rdo;赵钿道：&ldo;这个就不能拿出来吗？亏你还说研究美术，连裸体美都不懂。&rdo;陶英臣道：&ldo;你喜欢裸体美吗？&rdo;赵钿微微的睁眼，偏着头点了一点，鼻子里又哼一声说道：&ldo;是的，我爱看。&rdo;陶英臣笑道：&ldo;画的裸体美，哪里有真的模特儿好看呢。&rdo;说着，便走到赵钿身边，对了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赵钿对陶英臣瞟了一眼，哼了一声道：&ldo;废话！&rdo;陶英臣便躺在赵钿床上，哈哈大笑。赵钿道：

&ldo;人家床上拾落得干干净净的，你又在上面乱滚。快起来。&rdo;陶英臣道：&ldo;我不起来，你又有什么法子。&rdo;赵钿道：&ldo;正话归正话，你起来的好，回头姜老夫子知道，又要来干涉。&rdo;陶英臣道：&ldo;理他呢，他管得着吗？&rdo;赵钿道：&ldo;他们虽然管不着，我们又何必惹那些闲气。&rdo;陶英臣道：&ldo;就是殷校长，也管不了我们恋爱的事，何况他是一个学监？&rdo;赵钿道：&ldo;话虽是这样说，我们在学校里，吃的是他们的饭，住的是他们的房子，一闹翻了，我们也不能立刻组织小家庭，就暂时忍耐一点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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