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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那种令人窘迫的局促之情又笼罩到了许柠的身上,尤其是当她发现坐在一旁的宋沛之正埋着头愣愣地发呆,一对耳朵却竖的老高,就差在额头上写上几个“我正在偷听”的大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柠很抗拒在他面前谈及这样的话题,也许是觉得自己作为成年人的脸面会挂不住吧。
她这样安慰自己。
“小沛,你坐在这里很无聊是吗,无聊的话就出去逛逛吧。”
许父的注意力被许柠的话带走,看到掉了一地的叶子和已经被折腾得不像样子的凤梨,他哑然失笑,拍了拍小伙子结实的肩膀,赞成女儿的观点:“小孩子确实是呆不住的,你出去到处逛逛吧。”
宋沛之被许父唤醒,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却因为他的一句“小孩子”陷入更深的魔怔,他垂下了鸦黑的眼睫,抿着唇不言不语。
许恒松没有注意到少年苍白的面色,只是笑了笑,一副温和包容的样子:“去玩吧。”
少年顿了顿,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蹲下身,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叶子收拾到一起,然后用手捧起来,扔到了垃圾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柠,然后就迈着长腿离开了。
许柠则是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楞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从他那一瞬间的目光里,看出了悲愤和难过。
应该是看错了吧,小孩儿在难过什么,难道是因为她一句话戳破了他的伪装,让他觉得有点儿丢人?
还没有等她细品出其中的意味,就听到许父咳嗽了几声,她赶紧收回思绪,跑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轻拍着他的背脊帮他顺气。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还不显,可当手掌心碰到他的后背的时候,她才愕然发现,原来他已经瘦到了这种地步。原本在她印象中宽厚结实的背,现在只剩一层薄薄的皮绷在嶙峋的骨头上,他咳嗽的时候,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骨骼在她的掌心下颤动。
许父察觉到了她的僵硬,轻轻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背上带下来,引着她在床前的椅子上坐好。
“柠柠,爸爸没事,就是生病了,肠胃不太舒服,没什么胃口,所以吃得少。喏,这不就是你们年轻姑娘最羡慕的骨感身材吗?”
严谨了一辈子的许教授,难得开一个这样的玩笑,可许柠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直直地盯着许恒松,目光倔强,像是要看破他的伪装:“我问了医生,他说你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连穆教授也是这么说的...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就是没有问题。爸爸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恢复力强,一点小毛病就够我折腾的了,穆清也是,这点小毛病也把你叫回来一趟,大惊小怪的。”
“你没骗我?”
“我能骗你什么啊,你能这样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又不是病傻了,还能眼巴巴地把你气走不成?”
许父笑呵呵的,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样子,好像确实不像是久病成疾的人。
许柠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稍微地降了降。
“你这个病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平时作息要规律,三餐清淡准时,没事的时候不要老是顿在你的实验室,多出来运动运动,还有穿衣...”
“我都知道。”许父笑着打断她:“这些医生和护工都不知道和我强调了多少遍了,我都记得的,倒是你,不要仗着年轻,底子好就不注意身体,平时作息要规律,三餐...”
父女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相互教育,教育的内容俨然是大同小异。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一笑,气氛就轻松了起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熟捻了起来,比起之前的相敬如宾,现在才像是一对普通的父女。
许柠心里松快了很多,她拿起之前宋沛之削到一半的苹果,她没有他那么高超的技术,能用小刀把苹果皮薄薄地削成一长条,只能略显笨拙地一块一块地削,掉下来的苹果皮上连着大块大块的果肉,一颗好好的苹果被她削得七零八落的。
许父含笑地看着她动作,然后从她手里接过苹果,慢慢地削起来,动作不快,但是技术比许柠好得不止一点点,他一边处理苹果,一边和她说话:“所以,之前爸爸问你的那个问题...”
许柠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那条苹果皮在许父的手里慢慢变长,直到最后断掉,掉进垃圾桶里,才开口:“我以前确实喜欢他,很喜欢。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也可能是我感情戏演多了,到现在对自己的感情都不大敏感了。不过我爱与不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又不喜欢我。
“柠柠...”
“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一切。”
许父脸上露出欣慰又怅惘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爸爸希望你一切都好。未来的路那么长,慢慢来,总是有不一样的风景的。”
他的声音很淡,不是强迫,不是说教,也不是念叨,他在尝试着用最平等的方式和自己对话。接触了一辈子高深的知识,到这个时候,他却只是用最简单的两句话概括了自己心中所想。
尽情地去看你想看的风景。
有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堵在她的心口,闷闷地胀痛。
苹果经过三个人的手,终于削完了,许父将它递给许柠:“你小时候喜欢吃苹果,但是从不吃带皮的,以前还只有桌子腿那么高的时候就总是缠着我给你削皮,后来我忙起来,你就逼着宋家的弟弟给你削皮,也得亏那孩子性子坚韧。今天看来,他确实替你削了不少的苹果皮。”
许柠用刀把苹果劈成两半,大的那部分递给许父。听到他冷不丁地谈起她过去当王称霸作威作福的时候,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注意到许父脸上浮起淡淡的倦意,许柠适时地开口,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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