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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顾桓几乎立马明白了什么,她一定是看见了自己去见青霜了!

他重新回到屋内,坐在床边看着阿笙,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的下巴尖尖的,哪怕被他精心呵护了六年多,整个人都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可是看上去依旧令人怜惜,总觉得弱不禁风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

她看见他和青霜见面了,大概也看见了他与青霜亲密的模样,所以才会折磨自己,才会一病不起……

这样的念头像火灼一般点燃了他,而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胸口的那本名册‐‐那是青霜昨夜交给他的,钜细靡遗地记录着苏杭一带重要官员的私事,包括府中几口人、以什么名义贪污过朝廷饷银、又在勾栏院里如何一掷千金寻花问柳。    青霜并非单纯的青楼名ji,自从十年前遇见他以后,就秘密地成为了他的细作,表面上在江南一步一步走到了花魁的位置,而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在其后推波助澜呢?  他给她名与利,也免去她要靠身体谋生的悲惨命运,而她能给他的便是在含心小筑里能搜集到的所有情报。  青霜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如何套话,如何以自身优势取得他要的信息,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    可是眼下,阿笙误会了。  顾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孱弱的面庞,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滋味。  他不愿去想她是为何难过,却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沿着她的面庞一点一点勾勒着,滚烫的触感也传达到了他的指尖,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滚烫。    阿笙,阿笙。    在他迷惘之时,熟睡中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他像触电般缩回手去,毫无异样地问她,&ldo;你醒了?感觉怎么样?&rdo;  阿笙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距,转过头来轻轻地看着他,支着身子要做起来。  &ldo;乖乖躺着,不要乱动。&rdo;顾渊不满她的举动,按住她的肩。  可阿笙像是铁了心要起来一般,不容置疑地推开他的手,仍是坐起来靠在床头。

顾桓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室静谧,还有药香弥漫在空气里,闻起来有种淡淡的安心之意。

而阿笙缓缓地伸出手来,对着他比了几个手势。

&ldo;明日请赵三公子再来府里一次吧。&rdo;

屋里安静得可怕。

隔了好一会儿,顾桓终于沉沉地看着她,&ldo;叫他来做什么?&rdo;

&ldo;那日你也说了,他一表人才,能文善武,待人也温和有礼……这样好的人,若是能看上我也是我的福气。&rdo;她轻轻地笑了,眼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ldo;我以为你并不想这么早嫁人的。&rdo;顾桓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却仍是极力克制着嗓音,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真实的情绪来。

&ldo;之前是这样想的,可是昨晚琢磨了一夜,我都十六了,别的姑娘家在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而我还赖在府里当米虫,实在是汗颜。&rdo;阿笙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不让自己内心的悲怆流露出来,&ldo;总归是要嫁人的,不如挑个好年纪。嫁个好人家,不然又哑又老的,谁愿意娶我呢?&rdo;    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娶妻生子,倒不如……倒不如先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这便是她想了一夜得出的结果,    谁愿意娶我呢?  这句话像是火苗一般点燃了顾桓的神经,他咬牙切齿地说了句,&ldo;如你所愿,我这就派人去送请帖。&rdo;  他像阵风似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可是才刚踏出门槛,就猛地回过身来,大步冲到她身边,一把拽住她的手。    &ldo;你十六了!你赖在我这儿当米虫!你不想又哑又老无人依靠!谁嫌弃过你了?谁赶你走了吗?&rdo;他的声音充满怒气,多年以来头一次以这样的语气朝她怒吼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也被怒火点燃,亮得可怕,牢牢地锁住了她,&ldo;原来你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觉得自己在这府里受委屈了,觉得我把你当成毫无用处的米虫,觉得我耽误你的大好年华、锁着你不让你嫁人了?&rdo;    阿笙错愕地望着他像野兽一般咆哮着,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快要把她捏断了。  而顾桓还在继续咬牙切齿地说,&ldo;你想嫁人?你怕嫁不出去?&rdo;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惶恐不安里却又夹杂着一些难言的期待。    而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发展里,她终于听见面前的人朝她吼出了那一句,&ldo;我娶你,我娶你还不行吗?&rdo;  整个屋子都陷入一片死寂。    阿笙没有挣扎,任由他把自己的手腕握得牢牢地,那双明亮似水的眼眸里缓缓地浮起一层水雾,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终于汇聚成一颗晶莹的泪珠,吧嗒一声落在他手背上。  她是这样深深地望着他,眼里一闪而过太多太多的情绪,多到怒气冲冲的他来不及看清。    也就是这样一颗泪珠猛地唤回了顾桓的理智,他茫然又震惊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将她纤细秀气的手腕捏出了一片淤青,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ldo;我,我……&rdo;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因为他被阿笙的眼泪骇住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那样小心翼翼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如今终于被他的鲁莽弄哭了!

昔日的他是那样疼惜她,生怕全世界有一丁点不好的东西降临到她身上,可是今日,她的不幸与悲伤不是因为别的,正是他亲手造成的!

该死的,他都说了些什么?

顾桓艰难地蹲□来,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泪,语气里满是苦涩,&ldo;是我的错,是我说错了话,乖,别哭。&rdo;

滚烫的泪珠沾染了他的指尖,那种疼痛也蔓延进了心底。

他心如刀绞地将她揽入怀中,&ldo;是我疯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当做了个噩梦,睡一觉就忘了吧……阿笙,阿笙……&rdo;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像是反复咀嚼着心里的煎熬。  甜蜜,苦涩,惶恐,悲伤,求而不得的失落,如履薄冰的绝望。

而怀里的人却忽然挣脱出来,仿佛生气了一般,定定地望着他,&ldo;你说什么?再说一次!&rdo;  顾桓愣住,不解地看着她。

阿笙的手势比得飞快,像是赌气一样问他,&ldo;你反悔了?你只是为了安慰我,所以才说的那句话?&rdo;

顾桓隐隐明白了什么,却仍是不敢抱太大期望,试探的问她,&ldo;你是指哪一句?&rdo;

阿笙一巴掌打在他胸膛之上,&ldo;你装蒜!&rdo;

他心下焦躁,忙抓住她的手,又一次定定地望着她,重复着那句话,&ldo;告诉我,哪一句?&rdo;

阿笙面上一红,迟疑着看着他,终是比出了那句话。  &ldo;你说……你会娶我的,现在要反悔了吗?&rdo;

好像全世界的星光都在同一时间绚烂在了头顶。  好像春日里最和煦最温暖的日光一起来到了他的怀里。

顾桓看着怀里的人,看着那双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的眼眸,看着她可爱的梨涡、小小的面庞,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终于绽放出了惊世的娇艳。

有重重的叹息落在心头,随之而来的是终于面对事实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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