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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千之千不还（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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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朦胧中春雪听到玻璃窗上有清脆的敲击声。下雨了吗？不，有人在轻轻叫“春雪”。她翻身而起，看看身上的长睡裙，还算保守。走进露台，清朗指着天际说：“看。”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天空中是令人眩惑的深深浅浅的紫蓝，云彩看上去像染了色的棉絮，没有云的地方是蓝色和橙色的混合。风吹云动，颜色便随着流动起来。正东方的颜色比四周都明亮温暖，像是在一片浑沌中开了个门户，要迎接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天空中的深紫色转为玫瑰紫、亮紫、紫红、粉紫、橙红。突然，一道炎炎的光芒在天海相接处出现，眨眼间一切开始燃烧，满目殷红，海面像覆盖着金红色的大氅，汹涌澎湃。光芒上升，开始是不规则的一小条，渐渐变宽，边缘似溶化般流动，露出一半时，上方才形成圆。一天云不知何时都远远地散到四周，像在为它让路。露出整个圆脸时，海中还有扁扁的一条火红如胶似漆与它相连，像一幅油画还没有干，忽然被立起来，颜色向下流淌，冲刷圆形的下缘，淋漓缠绵。周围又亮了一些，它似乎下定了决心，再升高一点，于是与海中的红彻底分离，海水的蓝瞬间吞没那些红色，圆形完成了，这个过程看上去仿佛它是跳了一下跃出来的。

春雪目眩神迷，转过头去看清朗，动动嘴唇，欲说无语，硬生生把头转向海。他也在看海，侧影如一座雕像，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嘴角，轮廓分明，眼睛闪耀得像最亮的星星，轻轻说：“和它们相比，人多么渺小。”春雪身子一颤。这本是她心中所想，因被他风仪分神，又因为实在震撼，没说出口，现在由他说出来，觉得又是合意，又是痛快，偏偏一转念就想到他心有所系，快意瞬间变了滋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受了童学影响，赶紧端正态度，把那点儿失落压下去，却见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臂，慌忙放手，羞得脸通红。

吃过吕姐特意准备的椰子糕，清朗开车带她出游。她疑问：“现在景区还开放吗？”

他眨眨眼睛，说：“就算关门了，对于远道而来的人，总会通融吧。”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笑：“天涯海角。”听得她心头突突。

在车上，清朗递给她一个小盒，她打开看，原来是防晒露。难怪总觉得少带了什么东西。她连声道谢，他依旧微笑，让她惴惴。他就不能板着脸吗？若非他总是平和亲切，童学也不会多疑，她不多疑，就不会向自己唠叨，不唠叨，自己就不会多心，不多心就不会妄想，不妄想就不会失望。她叹息。

“一夕三叹就是指你目前的状态吧？”

春雪迅速武装表情，装傻：“什么？”

“你看你，总是发呆。是不是怕黑不敢一个人住，所以没睡好？”

到了陌生的屋子，外面海涛呼啸，还真是有点儿吓人。她默认。

他指指身后，后座上有个大盒子，“打开看看吧，有它你就不害怕了。”

还有礼物！“谢谢圣诞老人。”她拆开盒子，叫出来：“真好玩！”盒子里是两个卡通抱枕，一个是小熊，一个是小狮子，摸上去清凉舒服，小熊有凸出的耳朵，小狮子的鬃毛还是飘散的。

“里面的材料和冰袋效果相同，但是更轻。”

她紧搂着，开心得不得了，嚷：“我要回去，我要抱着它们睡觉。”

“大小姐，现在是早晨。”

春雪把脸紧贴着小狮子，如果不是在车上，一定手舞足蹈。

三亚市位于海南岛最南端，始称三丫。三丫，即三条河流交叉的意思，三亚河、大坡水和临春水三支河流汇集成三亚河，流入烟波浩淼的南海。它三面环山，北有抱坡岭，东有大会岭、虎岭和海拔393米的高岭，南有南边岭，山岭绵延起伏、层次分明，山脉的分支将市区分成若干青山围成的空间，四季如春、花果飘香、椰林婀娜、海鸥翩跹。

莫清朗带她遍游美景。观赏热带植物园时，春雪见识了被称为植物界中大熊猫的龙血树，还有更为著名的“见血封喉”。她最爱东郊椰林，这里椰树成片，共50多万株，分为红椰、青椰、良种矮椰、高椰、水椰等品种，椰树参差错落、景致别具。那日赶上下雨，雨打椰叶，碎玉落盘，修长的椰树摇曳生姿。她喜爱椰林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有采椰子的小猴子。小猴经过特别的训练，会辨别椰子是否成熟，对于熟了的，它就转动它，直到椰子从树上掉下来。据说一只小猴最佳的工状态是一天转落五百个椰子。她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为猴子的聪明折服，临走还和其中一只照相留念。

几天下来，春雪已经深深爱上琼岛，流连忘返。有的时候她会面对美景泪流满面，看得清朗紧张起来，问她，她哽咽地说：“看，这是我的祖国，她多么美！”清朗深深感动，眼睛也不由得湿润。

这日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天涯海角。景区内建有“点火台”、“望海阁”、“怀苏亭”等。再向前走，景色渐渐简单的只余下天、海、沙、石。

清朗走在前面，她跟随在后，心说：“嗬，就这样和一个人到了天涯海角。”

路已绝，远处碧水蓝天一色，烟波浩渺，身畔巨石雄峙海滨，悲壮开阔。她叹为观止。自然造物，取舍胜人百倍。天之边缘、海之尽头，此处别无他物，也合该别无他物。

春雪被壮美折服，吟道：“区区万里天涯路，野草若烟正断魂。”

清朗说：“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

说这话时他眼中满是感慨，春雪不由想起童学关于男人的眼睛会说话的言论，微微出神。清朗忽然回眸，期待地向她伸出手，她一愣，随即大方地把手放在他手心中。他温柔地握住，和她缓缓踱步。双手接触的一瞬，她觉得场景熟悉，想到曾经有个梦，梦中的少年似乎也有同样寂寥但深沉的脸容，区别是梦中人为她独有，而他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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