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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榜首（第3页）

顾卿言急忙朝后仰了仰，随手捏了一枚黑子放在天元。

沈望舒先是一笑，眉毛微扬，那长眉在他白肤下显得很黑，又和那黑色的瞳仁，挺拔的鼻梁相得益彰，搭配的很和谐，在病气里透着一股温润。那满身的病弱之气在他身上反而给他增了色，透着一种受人欺凌却倔强不服输的气质来，像个精雕细琢的玉人。

他开始一字一句地和顾卿言讲围棋之道。顾卿言假装在听，偶尔配合地认真点头。

她前世倒是钻研过围棋，现今她是真的不喜欢。一是觉得费时费力不讨好；二是因为萧靖宇喜欢下棋。凡是萧靖宇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顾卿言放下一枚黑子，见沈望舒没有防备，一直在讲围棋之道，便寻机故意打探道：“有一事卿言不明，还望世子解惑。”

“顾小姐但问无妨。”

“世子一再靠近顾家，意欲何为？”

顾卿言杏眼微抬，拢着眉，冷冷地注视着沈望舒，即使嘴角带着浅笑，语气却冰寒刺骨，似从深渊传来，带着凉凉的深意。

“顾小姐可能误会在下了。”沈望舒停下手，眸光只在顾卿言身上停了一瞬，就又移开。他没怪她的冒犯，温和地看向棋盘，淡声道，“只是觉得顾小姐有值得在下出手的价值。”

“价值？”顾卿言重复了一声。

“是的，价值。”沈望舒肯定道。

顾卿言将手指上的棋子收到掌心里，垂头深思。

沈望舒虽说得直白，但却打消了她一直的疑虑。沈望舒只是看中了顾家潜在的价值，他前世就不是困在池底的鱼，而是飞天的龙。沈望舒后期有那么大能耐，怎么可能没有前期的积蓄？只是正好这次，他在瓜洲遇上了顾家，所以也看到了顾家潜藏的价值，起了收拢的心思。

在这个世界，有价值总比没价值好，只要有价值就会有筹码，反而是没了价值的人才会被抛弃，被抹除。

顾卿言舒了口气，佩服起了沈望舒的磊落。

她又将精力放到了棋盘上，心里认真地思索着她要不要借着沈望舒的势去完成复仇，可是转念她又丢弃了这个想法。沈望舒是聪明人，聪明人从来不吃亏，怎么可能会平白让她占便宜？只怕到时候她便宜没占成，反而会被卖了。

顾卿言拿着棋一子又一子地落在棋盘上，丝毫未觉沈望舒早已经停了讲解，她却还和沈望舒下得有来有往。

终于，顾卿言蹙起了眉头，她紧紧地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发现了不对劲。棋盘上，两方厮杀激烈，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她没占沈望舒的好处，沈望舒也没得她的便宜。两方不相上下。

沈望舒在让她。

这个认知挤进了顾卿言的脑海，她手指渐渐捏紧棋子，墨色的棋子将她的手指衬得更加白皙。她有些恼怒，沈望舒这样不是在逗弄她吗？不下杀招，只是一点点地蚕食鲸吞。

这样的想法又让她忆起前世的遭遇来，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让她怒从心起，她将棋子扔到方桌上。

“臣女认输。”

“你还有机会。”沈望舒笑道。

顾卿言气得很，她怒视着沈望舒，就是不说话不动作。她知道沈望舒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沈望舒也不催促，只是端坐着，继续微笑着看着棋局。似乎坐累了，他又腾出一只手托着头，病怏怏地歪着。

过了半晌，见顾卿言一直不动手，沈望舒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纡尊降贵般捡起顾卿言丢下的棋子，将它放到一处，又抬头看向顾卿言：“你可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虽死这一片棋，但全局却活了。”

“初学者，”他轻笑了声，凝视着顾卿言的眼睛，缓缓地讲道：“不能只困在眼前的一方小利上，你还有大局，还有前路。”

那一句初学者配合着一声轻笑好像一个巴掌轻轻地扫在顾卿言脸上，虽然不疼但很有重量。她满脸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都是羞愧窘迫，她光顾着想事情，忘记了方才她扯谎说不会下棋的事了。

而沈望舒早就看穿了，却一直没有点破，就一直陪着她装傻扮糊涂。

没有什么事能比当面扯谎被人拆穿更让人难堪了，顾卿言再也顾不得追究沈望舒捉弄她的事情，只恨不得把头包起来藏好，立刻在沈望舒面前消失。

“受教了。”顾卿言低头，不止脸上，耳根也是一片通红。

沈望舒更得趣了，忍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样倒让顾卿言保留了一丝体面，不觉得太过难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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