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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院里。
褚晏荣下学回来,一路上不住地同腊梅嘀咕:“你说高先生也是,总觉得大姐姐好。大姐姐说什么高先生都说好,我说什么高先生就模棱两可,你说这高先生怎么能这么偏心眼儿呢?”
腊梅觉得头大了两圈,二姑娘每天下学回来就这话题,没别的了,但是也不能不理自家姑娘,倘不理自家姑娘,这一下午就甭清净了。
腊梅苦劝:“大姑娘自来读的书多,姑娘就莫跟大姑娘计较了。叫我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可有什么用处呢?尤其咱们这种高门大户人家,女孩子略识得几个字,会管家理事就行了。姑娘又不去考状元,计较高先生评价做什么呢?大姑娘学问好就好呗,朝廷也不用女人去考状元,学问再好,嫁了人也得是内宅这些活,能用得上吗?”
腊梅一席话,说的褚晏荣愤愤地把手里的帕子揉成了抹布:“说到管家理事,可是太太说了算,太太跟前儿,有大姐姐呢!现下管家也轮不着我呀!有大姐姐在帮衬着太太,处处显得比我能干,太太也没要我过去帮衬,我什么时候学得会!”
腊梅又劝:“姑娘莫要着急,回头让姨娘在太太跟前打探一二就是。二姑娘现在年岁也还小。”可着什么急?
褚晏荣一听,来了兴头:“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跟姨娘说说。”
柳姨娘回了院里,屋里的丫环婆子已把饭摆好了。柳姨娘吩咐一声,叫了褚晏荣和褚橙一道过来用饭。
褚晏荣来的比褚橙快,坐下没片刻,褚橙还没到,褚太太身边的大丫环若兰就过来传话了:“太太着我过来跟姨娘说,二姑娘该学着管家理事了,让二姑娘收拾收拾,住到太太院子右边的海棠院里。上午进学,下午跟着老夫人一起学管家理事儿。”
褚晏荣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来,前一刻还跟腊梅在抱怨自己学不到本事,太太这就吩咐若兰过来叫她过去帮着管家了,这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啊!
柳姨娘也很高兴:女儿这是多大的造化!太太肯指点一二。只要跟着太太,将来不愁找不到好婆家。
若兰见状,心下为这俩母女的表情好笑:这俩人还不知道是大姑娘的提议呢,便为褚晏宁说了句话:“今儿大姑娘在太太跟前提议的,太太应允了。”
柳姨娘道:“若兰姑娘替我谢大姑娘一句。”
心说这真是没想到,以往总觉得大姑娘在太太屋子里吃得好穿的好,对比一下自家晏荣,真是觉得各人有各命。以往尽嫉妒人家了,背地里小心思也没少使,但难得人家大姑娘也没计较过往,今日大姑娘提议让自家闺女去提高身价,真是误会大姑娘了。
若兰应下了,继续道:“太太还说,让姨娘把橙少爷的东西也收拾一下,橙少爷以后搬去前院,老爷请了先生给橙少爷进学。”
柳姨娘一个惊喜没砸够,这又来一个惊喜落下来,砸的不知所以。褚家已经有正房的少爷了,这庶出的就不怎么值钱了,原本觉得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分上几亩地就够了,却没想到老爷太太愿意栽培,这真是天上掉肉包子,自个儿光接就成了。
别人家要是有了嫡出少爷,庶出少爷哪有活路呢?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柳姨娘自己也不敢跟褚晏宁她娘比,褚晏宁她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但是柳姨娘自认为比别人家姨太太是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的,这么多年来低眉顺眼的孝顺老爷太太,老爷太太怎会不知道她的好呢?
柳姨娘这么一想,就觉得坦然了,觉得这也是自个儿孩子应得的了,心里对褚晏宁的内疚感,也就少去许多。
也就柳姨娘这么安慰自己了,若兰看着柳姨娘脸上的变化,心下也觉得好笑。这都是大姑娘提议的,换了柳姨娘,恐怕提都不会提吧。
若兰传完了话,就回去了。剩下柳姨娘跟褚晏荣,激动的两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吩咐丫环收拾这个,一会吩咐丫环收拾那个,恨不得现在就长上翅膀飞到太太身边儿涨身价去,一时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说来这个年代也确实是很惨,男人们要想出头就要么造反,要么读书。造反那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等闲人也没人敢去做。剩下的就是读书了。庶出兄弟想要获得读书的机会那也是相当不易的,得需要栽培。读完了书还需要引荐,有得名声才好走入仕途。若没银子没门路,出头哪有那么容易呢
女人就更惨了,嫡出还好说,有家族支撑说的一门好亲事,那也算有个好归属了。要是庶出,没有家族支撑,想要嫁去大户人家,做人家的正房太太,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现在亲闺女褚晏荣能得褚太太指点,亲儿子褚橙能得老爷提携,柳姨娘再感激不尽的。
褚晏荣的东西很快收拾起,柳姨娘拉着褚晏荣的手道:“我再料想也没想到有这一天的,咱娘儿仨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出头了。你过去后要尽心侍奉太太,凡事都做在前面,万不可比晏宁差了,知道吗?咱们只有比她做的好的,别人向来都认为大姑娘比你聪明,咱们就得自己争口气,把她比下去。”
褚晏荣心里觉得为难,脸上露出迟疑来:“可我怎么比的过大姐姐呢?念书她比我厉害,连高先生都夸总是夸她聪慧呢。”
柳姨娘不以为然:“高先生就是个教书匠,空有一肚子书罢了,她又没嫁过人,哪里懂得内宅这些个门门道道呢!你别跟着高先生读成个书呆子,我看呐,高先生管家理事就不能在行。”
褚晏荣喏喏:“我尽量吧娘,我怕比不过大姐姐。”
柳姨娘拉近褚晏荣,凑到她耳边悄悄的道:“你大姐姐她有什么呢!你爹带着大奶奶在那兵荒马乱的边关,我听你舅舅说哪,那儿可不是什么好地界!陛下呀,就是不乐意大奶奶在这帝都,派他们去送死的,边关近来总是不消停呢!”
褚晏荣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派他们去送死?大奶奶也就罢了,那是褚晏宁的娘,她才不要关心大奶奶呢!可是她爹也一起跟着去了!她爹可是她亲爹啊!
褚晏荣吓了一大跳,忙问她娘:“娘啊,这是怎么回事?爹也跟着去了呀。”
柳姨娘看下四周无人,悄悄的在褚晏荣耳边道:“大奶奶娘家没人了,陛下还要把大奶奶派去守边关,这不就正说明,陛下就是看不惯大奶奶么?你爹是非要跟着去的,大奶奶也没法儿,你爹是个文人,哪会打仗?”
褚晏荣听闻,心下许久一个大疙瘩,慢慢解开了:大奶奶娘家,也就是褚晏宁的母家没人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也没人说过。褚晏宁母家没人,也就意味着褚晏宁只能靠褚家了,她也一样是褚家的姑娘,将来若是能在褚太太跟前争得一席之地,未尝没有个好前途。
这么一想,褚晏荣心里那点对褚晏宁的嫉妒,慢慢的散去了。是啊,大家起点都差不多了么,心里能不平衡嘛!
正想着,褚橙进来了。褚橙才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天真浪漫哪!蹦蹦跳跳的走到柳姨娘身边,道:“娘,今儿厨房可有什么好吃的送过来哪?”
柳姨娘抱着褚橙,笑着说:“橙哥儿,可有个好事儿要告诉你,你祖父呀,让你到前院儿去读书哪!可算是老天有眼,不枉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伺候你祖父祖母,他们不仅让你去读书,你祖母还让你姐姐去牡丹院里学着管家呢!”
牡丹院,就是褚太太住的院。
褚橙听了,也咯咯一笑,他也不懂呀,读书对于他来说,跟玩儿也没什么区别。也没人教导过他读书能干什么哪。
柳姨娘待亲闺女亲儿子吃罢饭,忙叨叨的吩咐一众丫环婆子收拾齐备行李。其实说是行李,也没多少物件儿,主要是柳姨娘例银少啊,也没多少剩余,前几年,她还要贴补娘家呢!就这几年娘家哥哥做些生意,略微有了几个钱,她才接济的少了。
褚晏荣和褚橙的物件儿没多少,也就是奶嬷嬷和大小丫环跟着过去了。只要闺女儿子有了出息,要多少好物件儿没有呢?柳姨娘这心里哪,别提有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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