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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第1页）

佩芳道：&ldo;这是自然的，我看多少有钱的人家，一倒就倒得不可收拾，这都是由于不会早早地回头之故。母亲的办法，我们当然极力赞成。&rdo;玉芬道：&ldo;极力赞成什么？也用不着我们去赞成呀。你以为家庭不能维持现状以后，她老人家还要拿着这个大家庭在手上吗？这样一来，十分之九，这家是免不了要分开的。凭着这些哥儿们的能耐，大家各自撑立门户起来，我以为那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情形。&rdo;佩芳先还不为意，只管陪着她说话，及至她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就默然了。她靠了沙发背躺着，低了头只管看着一双白手出神。手却翻来覆去，又互相抡着指头，好像在这一双手上，就能看出一种答案出来的样子似的。半晌，便叹了一口气。玉芬道：&ldo;你叹什么气？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不过是付之一叹吗？&rdo;佩芳这才抬头道：&ldo;老妹，这件事，我早就算到了，还等今天才成问题吗？据你说，又有什么法子呢？&rdo;玉芬道：&ldo;这也不是没有法子一句话，可以了却的，没有法子，总也得去想一个法子来。我想了两天，倒有一条笨主意，不知道在你看去，以为如何？&rdo;佩芳道：&ldo;既有法子，那就好极了。只要办得动，我就惟命是听。&rdo;玉芬道：&ldo;那就不敢当，不过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罢了。我想这家产不分便罢，若是要分的话，我们得向母亲说明，无论什么款子，也不用一个大，可是得把账目证明清清楚楚的，让我们有一份监督之权。除了正项开支，别的用途大家不许动。若是嫌这个办法太拘束，就再换一个法子，请母亲单独地拨给我们一份产业。我们有了产业在手，别人无论如何狂嫖滥赌，管得着就管，管不着就拉倒。&rdo;佩芳听着这话，默然了一会儿，将头连摆了几下，淡淡地道了一个字：&ldo;难。&rdo;玉芬道：&ldo;为什么难？眼睁睁地望着家产分到他们手上去，就这样狂花掉吗？&rdo;佩芳道：&ldo;我自然有我的一层说法。你想，产业当然是儿子承继的，儿媳有什么权要求监督？而且也与他们面子难堪，他们肯承认吗？现在他们用钱，我们在一边啰嗦着还不愿意呢，你要实行监督起来，这就不必问了。至于第二步办法，那倒成了分居的办法，未免太着痕迹。那样君君子子地干，恐怕母亲首先不答应。&rdo;玉芬道：&ldo;这就难了。那样也不成，这样也不成，我们就眼巴巴地这样望着树倒猢狲散吗？&rdo;佩芳道：&ldo;这有什么法子？只好各人自己解决罢了，公开地提出来讨论那可不能的。&rdo;玉芬听了这话，半晌不能做声，却叹了一口气。佩芳伸着手在她肩上连连拍了两下道：&ldo;老妹，你还叹什么气？你的私人积蓄不少呀。&rdo;玉芬道：&ldo;我有什么积蓄？上次做公债，亏了一塌糊涂，你还有什么不知道？我一条小命，都几乎在这上面送掉了。&rdo;

佩芳笑道：&ldo;你还在我面前弄神通吗？你去了的钱，早是完全弄回来了。连谁给你弄回来的，我都知道，你还要瞒什么呢？&rdo;玉芬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一阵通红。顿了一顿，才低低地说了一句：&ldo;哪里能够全弄回来呢？&rdo;只说了这样一句，以下也就没有了。佩芳知道她对于这事要很为难，也不再讨论下去。坐了一会儿，扶着玉芬的肩膀起来，又拍了两下，笑道：&ldo;你的心事，我都明白了，让我到了晚上，和凤举商量商量看，先探探他们弟兄是什么意思？若是他们弟兄非分居不可，我们也无执拗之必要。然后再和他们商议条件，别忙着先透了气。&rdo;说时，又连连拍了玉芬几下。玉芬眼珠一转，明白这是佩芳不愿先谈了，只得也站起来道：&ldo;可也不急在今日一天，慢慢商量得了。要是急着商量，他们还不定猜着我们要干什么事哩。&rdo;佩芳点了一点头，玉芬出门而去。可是她走出院子里，却又转身回来，笑向佩芳道：&ldo;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的时候，是无话不谈的，你和大哥谈论起来，不许说这话是我说的。&rdo;佩芳道：&ldo;我们有什么无话不谈？人家可是说你夫妻无所不为哩。&rdo;玉芬听着，啐了一口，才抢着跑了出去了。

佩芳听了玉芬这一番话之后，心想，机灵究竟是机灵的，大家还没有梦到分家的事，她连分家的办法，都想出来了。照着她那种办法，好是好，可是办不通。若是办不通，就任凭凤举胡闹去，自然是玉芬所说的话，树倒猢狲散了。心里有了这样一个疙瘩，立刻也就神志不安起来，随后仿佛是在屋里坐不住，由屋后转到那一条长天井下，靠了一根柱子，只是发呆望着天。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正待回屋子里去的时候，只听凤举在屋内嚷道：&ldo;不是在屋子里的吗？怎么没有看到人呢？&rdo;佩芳道：&ldo;什么事，要找我？&rdo;凤举听说，也走到后面天井里来，咦一声道：&ldo;这就怪了，我今天躲在后面想正事了，你也躲在后面想心事，这可以说是一床被不盖两样的人了。&rdo;佩芳将眼瞪了一瞪道：&ldo;说话拣好听的一点材料，不要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rdo;凤举道：&ldo;这几句话有什么不堪入耳？难道我们没有同盖过一床被吗？&rdo;说到这里，就伸着脖子向佩芳微微一笑。佩芳又瞪了他一眼道：&ldo;你有这样的热孝在身，亏你还笑得出来！这是在我面前做这样鬼脸，若是让第二个人看见，不会骂你全无心肝吗？&rdo;这几句话太重了，说得凤举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还是佩芳继续地道：&ldo;你不要难为情，我肯说你这几句话，我完全是为你好，并不是要找出你一个漏洞来挖苦你几句，我就心里痛快。我私下说破了，以后省得你在人面前露出马脚来。&rdo;凤举一个字也不说，对着佩芳连连作了几个揖道：&ldo;感谢，感谢！我未尝不知道死了老子，是平生一件最可痛心的事，但是这也只好放在心里。叫我见着人，就皱眉皱眼，放出一副苦脸子来，我实在没有那项工夫。反正这事放在心里，不肯忘记也就是了，又何必硬邦邦地搬到脸上来呢？&rdo;佩芳道：&ldo;你要笑，你就大笑而特笑吧。我不管你了。&rdo;说毕，身子向后一转，就跑进屋子去了。凤举道：&ldo;你瞧，这也值得生这样大的气。你教训我，我不生气，倒也罢了，你倒反要生我的气，这不是笑话吗？&rdo;佩芳已经到了屋子里去，躺在沙发椅子上了。凤举说了这些话，她只当没有听见，静静地躺着。凤举知道虽然是一句话闹僵了，然而立刻要她转身来，是不可能的，这也只好由她去，自己还是想自己的心事。不料她这一生气，却没有了结之时，一直到吃晚饭，还是愤愤不平的。凤举等屋子里没有人了，然后才问道：&ldo;我有一句话问你，让问不让问？&rdo;佩芳在他未说之先，还把脸向着他，及至他说出这话之后，却把脸向旁边一掉。

凤举道：&ldo;这也不值得这样生气，就让我说错了一句话，驳我一句就完了，何必要这样？&rdo;说时，也就挨着佩芳，一同在大睡椅上坐下。佩芳只是绷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凤举牵着她一只手，向怀里拖了一拖，一面抚着她的手道：&ldo;无论如何，以后我们做事要有个商量，不能像从前，动不动就生气的了。何况父亲一大部分责任都移到了我们的头上来，我正希望着你能和我合作呢。&rdo;佩芳突然向上一站，望着他道：&ldo;你居然也知道以后不像从前了，这倒也罢。我要和你合作，我又怎么办呢？你不是要在外面挑那有才有貌的和你合作吗？这时才晓得应该回头和我合作了。&rdo;凤举道：&ldo;咳！你这人也太妈妈经了，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而且我又很忏悔的了，为什么你还要提到它？&rdo;佩芳道：&ldo;好一个她！她到哪里去了？你且说上一说。&rdo;凤举道：&ldo;你又来挑眼了，我说的它，并不是指着外面弄的人，乃是指那一件事。有了那一件事，总算给了我一个极大的教训，以后我绝不再蹈覆辙就是了。&rdo;佩芳鼻子一耸，哼了一声道：&ldo;好哇！你还想再蹈覆辙呢。但是我看你这一副尊容，以后也就没有再蹈覆辙的能力吧？&rdo;凤举道：&ldo;我真糟！说一句，让你驳一句，我也不知道怎样说好？我索性不说了。&rdo;说毕，两手撑了头，就不做声。佩芳道：&ldo;说呀！你怎样不说呢？&rdo;凤举依然不做声。佩芳道：&ldo;我老实告诉你吧，事到如今，我们得做退一步的打算了。&rdo;凤举道：&ldo;什么是退一步的打算？你说给我听听。&rdo;佩芳道：&ldo;家庭倒了这一根大梁，当然是要分散的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一部分，你是大权在握，你有了钱，敞开来一花，到后来用光了，只看着人家发财，这个家庭我可过不了。趁着大局未定，我得先和你约法三章。你能够接受，我们就合作到底。你不能接受，我们就散伙。&rdo;凤举道：&ldo;什么条件，这样的紧张？你说出来听听。&rdo;佩芳道：&ldo;这条件也不算是条件，只算是我尽一笔义务。我的意思，分了的家产，钱是由你用，可是得让我代你保管。你有什么正当开支，我决不从中阻拦，完全让你去用。不过经我调查出来，并非正当用途的时候，那不客气，我是不能支付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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