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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尹禹夫两口子准时来了。朱怀镜同他们招呼一声,就躲到书房里去了。坐了会儿,就听见了门铃声。又听得香妹开了门,同人客气着,并没有进来叫他。心想是香妹自己的客人,由她应付去吧。香妹进来拿东西,朱怀镜轻声说:&ldo;我就不出去了,电话我也不接了。&rdo;
朱怀镜独自吸烟,闭着眼睛静坐。开着空调,窗户紧闭着,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燎绕了,他只好忍住不吸烟了,仍闭着眼睛。铴听得电话响了,香妹接了,喊了声&ldo;刘浩&rdo;。朱怀镜忙拿起书房的分机听筒,说:&ldo;小刘,你好。&rdo;香妹会意,在外面放下了电话。
刘浩说:&ldo;朱书记你好。我把这边工作交代了一下,想干脆跟你去一趟北京,请你批准。&rdo;
朱怀镜说:&ldo;你若还有别的事,就便去一趟也行。专门陪我去,就没有必要了。&rdo;
刘浩说:&ldo;当然是专门陪你去。&rdo;
&ldo;那就没必要,真的。&rdo;朱怀镜说。
刘浩很是恳切,&ldo;朱书记你就别那个了,我也好几个月没去北京了,正好陪你去一趟。如果我去了不方便,那就算了。&rdo;
朱怀镜只好说:&ldo;行吧,你去吧。你把这边好好安排一下,别误了生意。&rdo;
香妹送走客人,进来取了旅行箱,替男人整理行李。又埋怨他在里面抽烟,屋子像砖窑了。朱怀镜说:&ldo;我现在是尽量不让人到家里来。你也要同这些人说说,不要老是上门来,别人看着不好。每天闹哄哄的,对孩子学习也有影响。&rdo;
香妹就没好气,说:&ldo;到底是找我的人多,还是找你的人多呢?&rdo;
明天就要出差了,朱怀镜不想闹得不愉快,就不多说了。香妹整理好了男人的行李,就去洗澡。洗完了出来,不知在外面做什么,没声没响的。朱怀镜再坐了会儿,听不见任何动静,就想香妹准是睡下了。他出去看看,客厅灯已熄了。
他还没,却卧室取衣服。推门进去,听得香妹早已睡着了,发出轻微而匀和的鼾声。朱怀镜想自己马上就要去北京,香妹应叫他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她却自个儿就去睡了。他心里就怨怨的,马马虑虎虎洗了澡,往床上重重地一躺。香妹就被吵醒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下身,马上又响起了鼾声。
王跃文《梅次故事》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朱怀镜启程北上,随行的有副秘书长张在强、交通局长何乾坤以及刘浩,秘书带的是舒天。一行人先坐火车,只在车上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就到荆都了。陈清业早已候着了。梅次地区驻荆办事处早买好了机票,当天中午就到了北京。
在荆都机场,朱怀镜进出都走要客通道,一到北京他就感觉矮了一大截,只好随着普通旅客鱼贯而出。不过他还是空着手,从从容容地走着,行李由舒天拖着。一行六人,似乎一个独立磁场,朱怀镜便是这个磁场的核心。当这个磁场运行到出口处,远远的就见吴弘和成义地那里微笑着招手。朱怀镜也招了手,微笑着,却并没有加快脚步,从容着。直到出口处,他还是不紧不慢,等吴弘跨前一步,他才伸出双手,紧紧相握,&ldo;好久不见了,老同学!&rdo;
吴弘道:&ldo;真是巧,成义你们也认识。原来这地球上没几个人嘛!&rdo;
成义过来握手:&ldo;我同朱书记可是一见如故啊!&rdo;
朱怀镜说:&ldo;劳驾你们两位老总亲自来接,真不敢当啊!&rdo;
吴弘和成义来的都是奔驰轿车,没带司机。朱怀镜不知上哪辆好,成义善解人意,说:&ldo;朱书记您看您还是坐您老同学的车吧。&rdo;
朱怀镜只道随便随便,就上了吴弘的车。&ldo;吴弘,听着成义说话,就感觉你们北京人的&rso;您&lso;字总像加了着重号,而且用得又频。&rso;您&lso;是不是也这样了&rso;您&lso;?我是说不来。&rdo;朱怀镜故意把&rso;您&lso;字说得很重,有些滑稽。
吴弘笑道:&ldo;我入乡随俗吧。&rdo;
到了黑天鹅,房间早安排好了。朱怀镜住的是个大套间,有宽大的会客厅,卫生间里装有冲浪浴池,所有设备都是一流的。其他几位住的也都是单间。
朱怀镜客气道:&ldo;太奢侈了吧。&rdo;
成义说:&ldo;哪里啊,只怕朱书记住的不舒服。这是我们黑天鹅最好的房间了,您就将就着吧。我们自称是总统套间,其实没上那个标准。&rdo;
朱怀镜问:&ldo;恕我老土,我想问问,这房间多少钱一晚?&rdo;
成义说:&ldo;房价标的是一万八千八。贵了点,没什么人住。我们也不在乎这几套总统套间有没有人住,放在这里就是个档次,一般都是用来招待像您朱书记这样的尊贵客人。&rdo;
朱怀镜直道了感谢,心里却也平淡。要是回去五年,让他住这么贵的房间,他不要通宵失眠才怪。而现在再让他住普通招待所,只怕也难得入眠了,人真是富贵不得的。
稍事休息,就去用餐。吴弘说:&ldo;成总,我俩说好了,我老同学他们的开销,都记在我的帐上。&rdo;
成义笑道:&ldo;吴总您别给我客气。您要尽同学之谊,哪天拖出去,请他撮一顿,我也跟着沾光。在我这里,我就包了。&rdo;
吴弘道:&ldo;好吧,我改天吧。&rdo;
朱怀镜说:&ldo;两位都别太客气了,我消受不了。再说,我这几天只怕主要在外面跑,尽量少打搅两位。&rdo;
成义道:&ldo;见外了,朱书记您这么说就见外了。&rdo;
吴弘说:&ldo;怀镜我们老同学,他这人就是实在,我知道。也行,你就忙你的,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rdo;
饭间无非是怀盏往来,谈笑风生。毕竟是在北京,酒风不如梅次霸蛮,朱怀镜只喝了个七分醉,很是酣畅。一行人前呼后拥,送朱怀镜去了房间。都说不打搅了,让朱书记好好休息。只有吴弘可以随便些,跟了进来,陪同他略坐片刻。
&ldo;吴弘,你可是老板越做越大啊!&rdo;朱怀镜说。
吴弘摇头表示了谦虚,说:&ldo;像我,在北京这地方,大官是做不了的。凭着在官场这些年积累的关系,做点小生意,挣点辛苦饭吃,倒还勉强。怀镜,你就不同,前途不可限量啊。&rdo;
朱怀镜叹道:&ldo;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在下面可是根基不牢啊!说白了,关键时候难得有个为我说话的人。都说官场贪污腐败成风,可我是想贪都不敢贪。别人出点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呢?人家想整你呢?没事可能都会给你弄个事。要是真有事,就是砧板上的肉,横切竖切都由人家了。所以,老同学呀,我可是小心翼翼的要做个好官啊!&rdo;
吴弘说:&ldo;老同学说话,就不必装腔作势,我说你能这样想最好。贪些小利,最后弄个身败名裂,不值得啊!硬是想挣钱,就别往官场里混嘛,有本事自己干挣钱的事去。又想当着官风风光光的,又想把腰包弄得鼓的,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rdo;
朱怀镜叹道:&ldo;你是觉悟得早,又占着好码头,现在是如鱼得水。我就惨了,官是当不大的,钱就吏别想赚了。有时候想呢,天底下到底是当官的少,不当官的多,有钱的少,没钱的多。也就没什么想不通的了。做好自己的事,求个心安理得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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