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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竟不敢上前,那人往日容颜陡然跃上心头,只是不知如今那双眼睛,是不是还是那样清冷悲悯,深邃恒久。经年修行,也许早已超脱,看的尽沧海桑田,看不尽岁月流光,那双唇,还是那样自然的总会扬起一个美好的弧度吗?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两只松鼠从她脚边蹿跳过去,惊醒过来,才缓步前行,直到靠近了结界,伸出手,一触之下,被微微弹开,那一瞬间,殷画楼感觉自己已修炼的波澜不惊的心真的停止了跳动。
&ldo;屋外何人来访?&rdo;冷峻的嗓音隔着门扉传来。
时隔近百年,殷画楼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几乎落泪,俯身跪下行大礼道:&ldo;弟子拜见师尊,多年未知师尊境况,不知师尊一向可好?&rdo;
竹门未开,结界未散,殷画楼几乎以为自己等不来那人的回答,其实不过是片刻之间,紫胤真人声音再度传来:&ldo;山中不知岁月,遍看日升月落,自是清净自在。此来何事?&rdo;
殷画楼解下霄河,半晌道:&ldo;师尊……师兄多年前去了,临行前曾托弟子将霄河剑送来,他…走得平静,在那之前曾道屠苏师兄入梦,于细雨中听荷而去。&rdo;
良久,屋内却再无声息传来,殷画楼抬头看着那竹门,轻声道:&ldo;师兄已去多年,弟子始终未敢奉剑前来,只因不知师尊肯否相见,心生胆怯,踌躇至今。&rdo;
良久,听得他道:&ldo;生老病死,天道巡回,何故执着……&rdo;
殷画楼未知那人是否永远不再见她,只是长久思念之下,终究不愿这样回去,轻声道:&ldo;原来师尊境界更甚从前了,弟子心中欢喜,这些年,弟子走过许多师尊昔日曾提起的地方,见得天下无数世情,亦曾管过几桩闲事,助得几人于困境之中。也总算是不辜负昔日誓言。&rdo;
那门中再无声息传来,殷画楼似乎也不觉意外,只是接下去道:&ldo;弟子在天墉受师尊悉心教诲,昔年总想寻求一个来处与去处。昨夜弟子梦回往事,那年入军校读书时得父亲手书一副,悬于书房东墙,一梦醒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书卷上究竟写了什么字句,彼身已成灰烬,前尘尽去,今生已抛却俗缘,唯最执着来处去处而不可得,故而心中有所明悟,凝虚长老道,弟子恐将至渡劫之境。&rdo;
&ldo;弟子心念不可动摇,只有一事……往日从未与师尊言说,昔年弟子上昆仑山之前,殷家已暗中蓄势,弟子或是不甘命运弄人,留下了毕生所学军书十二卷,父兄以为仙人所授,后弟子便以此书卷为基础,协助父兄组建虎贲,一朝起事,直至位登九五。弟子无惧天劫,只此一事,至今无从得知究竟在其中做了有几分助力,又或者几分孽杀。&rdo;
她顿了顿,看着紧闭的门扉半晌才道:&ldo;弟子一生无孽,唯有此事,畏天道难问,不知来日渡劫时,业果报于何处,今日送霄河来此,便是向师尊禀明昔日原委,弟子心中坦然,端看天意成全与否,若此番渡劫成功,从此后百年千年,弟子自可于昆仑遥望师尊安好,倘若……倘若……&rdo;
她沉默了一瞬,终是接下去道:&ldo;倘若不成,玉泱便会将镇心送来……&rdo;
&ldo;弟子前生虽短,一生所做的却是自己想做之事,未曾虚度光阴,也算的圆满。今生虽亲缘寡薄,避世修行,却能得师尊悉心教诲,求得真心所在,亦是无怨无悔。若果真天道不恕,但求师尊不必为弟子伤怀,惟愿……师尊永世安好!&rdo;
言罢将霄河奉与地上,叩头拜别,良久,屋中无有声响。
&ldo;弟子这便回昆仑了……师尊保重自己……&rdo;
黯然起身待要出了桃林,却忽觉有风拂过,结界消散,柳暗花明,那扇竹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
殷画楼顿住了脚步,怔愣看着那门后,蔷薇盈盈,海棠烈烈,迎风盛开,顿时,泪盈于睫!
&ldo;罢了……痴愚若此,竟尚未悟……&rdo;那人一声轻叹。
殷画楼许久未敢上前,直到身后结界再次筑起,才如梦方醒,捧起霄河,泪眼模糊中,缓缓朝着那敞开的竹门而去……
风过竹林,夕照余晖,落英满地,玉竹凌云,晚霞瑰丽,燕子归时。
歌曰:
&ldo;水落槎枯,田荒玉碎。夜阑秉烛惊相对。
故家人物已无传,一灯却照清江外。
色展天机,光摇海贝。锦囊日月奚童背。
重逢何处抚孤松,共吟风月西湖醉……&rdo;(宋。张炎。踏莎行)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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