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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二伯（第1页）

顾二的爷爷和父亲，两任都是顾家的总管。到了顾二这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做总管事了。顾二十五岁起就跟着先镇远侯南征北战了，等到顾家出事，他的亲人几乎全丧命京城后，心中怨恨朝廷，才从军中退下来。等他办完手续，顾家三房所剩不多的子嗣全被发配去了辽东。

因顾二唯一活着的堂弟也在其中，已是自由身的顾二立即追了过去。可惜慢了一步，自己躲过了一劫，只赶上给顾家家小收尸。之后，又在大雪中捡回了顾籍。他在京城见过顾籍，但顾籍并没有注意到他，因而最初对他并不信任，一直没告诉他江荻的下落。

是以，顾二一直不知道江荻还活着。

说完这件事，顾二就嗔顾籍：“若是二爷早一点把大姑娘的事告诉我，我也好接了人安置起来，省得叫毒妇给害了两回！”

这些话顾二不知抱怨过多少回，顾籍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浑然不在意。江荻听完，却是直直地跪了下去。顾二躲开后，想去拉江荻起身，却因男女有别，手足无措，就去训一旁的陈妈妈：“你这妈妈好不省事，还不快拉你们家奶奶起来。”

陈妈妈就笑，道：“顾大哥不认得我，我却是知道顾大哥的。”

当年顾家上下数百口人，顾二又是早早入了行伍，因而不认得几个人。陈妈妈却是幼时就知道顾二的，那可是大管事的长子呢，是他们这些下人眼中的太子，人人都想攀的存在。

顾二听得这也是顾家旧人后，就道：“你也是家生子，就该知道规矩，我哪能受大姑奶奶这样的大礼！”

陈妈妈道：“我不仅是家生子，还跟了大姑奶奶两年。大姑奶奶什么性子，我最清楚，顾大哥还是先听大姑奶奶把话说完的吧。”

顾二坚持：“什么话起来不能说？”

还是顾籍熟悉他，凉凉插言：“若你不磨蹭这半天，我妹妹早把话说完，人也起来了！”

虽不是什么好话，但确是击中了顾二的软肋。顾二黄着老脸，不说话了。江荻方正式拜谢，口内道：“阿笛一谢二伯安葬父母之恩，再谢二伯救小哥之恩，三谢二伯多年养育小哥之恩。我与小哥已没什么亲人在世，自此而后，二伯便是我们的长辈。”

顾籍就不愿意了，一把拉起妹妹，并道：“我自当二伯是长辈供养，但妹妹可不能认义父之类的！”

江荻起身，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小哥是怕被人管，可我就是要小哥被人管！”

闻言，顾二轻笑，道：“不是顾二不知好歹，实在是大姑奶奶这招不好使。不说旁人，从前老太爷在时，大把银子上等宅子地送给二爷，二爷也不服管的。”

陈妈妈就出卖顾籍：“我冷眼瞧着，大姑奶奶说的，二爷倒还听两句。”

“是么？”

顾二立即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一样，果断地站到江荻那边，开始告状。他说的那些都是顾籍不曾说过，江荻不知道的。两个人，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得津津有味，顾籍便是想拦，也舍不得，只好指了事出去。等他带着暖暖和小午进来时，顾二这十几年的辛酸史，才说了开头。

只听顾二道：“二爷那会儿满打满算才九岁，一天只睡三个时辰怎么行？可顾二说话不好使，二爷就是不听。一直听人说小孩子睡得少会不长高，还好二爷后来窜的比老侯爷还高，我这才能睡几个安稳觉。”

陆家两个孩子，小午能吃能睡，对比之下，暖暖睡的就少一些。

为着他睡觉，江荻也说过这样的话。是以，暖暖听完顾二的话，仰头看了看巨高的顾籍，立即说：“娘，小舅舅很高，暖暖白天可以不睡觉了。”

江荻就嗔顾籍：“这就是你这舅舅的榜样！”

顾籍当年一心想着报仇，读书习武都不能落下，想睡没的睡。其中之辛苦，他最清楚。被妹妹说了后，顾籍就蹲下身子，和大外甥解释：“小舅舅呢，本来比现在还高的，就是因为白天黑夜睡的不够，才只有现在这么高。我们家暖暖听话，将来长得比小舅舅还高，是不是？”

暖暖没说话呢，小午已道：“比哥哥高。”

言外之意，他要比暖暖高。

那模样，看得陈妈妈开始眼酸，只听她说：“老奴忽然觉得这事儿啊就跟哪见过似的。仔细一回想，可不就是见过么？当年二爷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比着大爷。”

想起记忆中的顾简，顾二叹道：“老爷子都说，大爷是顾家这一代第二出色的孩子。”

江荻好奇地问：“那第一是谁？”

陈妈妈也叹，她说：“自然是长房的承大爷。”

可惜，可叹。

先镇远侯十九岁就生了长子，四十岁上得长孙，六十二岁得曾孙。长房的大爷，那是未来顾氏一族的掌舵者。老爷子养在身边八年，后来才送到京城读书进学。顾家子弟被诛杀之际，顾承刚好十六岁，又是那般出色，是必死无疑的。老爷子没看见，但是顾父，却是亲眼目睹长辈、子侄的死亡，心中伤痛，言语无法形容……

说起顾父之痛，陈妈妈泪流满面。

陆母到底上了年纪，一路舟车劳顿，一把老骨头撑不住歇了个够。待她醒来，叫丫鬟们领着进了正堂，见众人都在抹泪，慌道：“这是怎么了？”

暖暖听得不是明白，简单复述：“有个人死了，大家都很难受。”

总结到很到位，就是死的不是一个人。

顾二游戏人间快二十年了，听了暖暖这童言童语，第一个回神，道：“哎呦，陈家妹妹说这些个做什么？小少爷醒了，咱们该去给大老爷和大太太、大爷上柱香了。”

一行人穿过正堂，穿过影壁，越过一进小佛堂，最后才到了顾家众人牌位之处。顾籍燃了三只香，领着妹妹、外甥，跪了下去，口内道：“父亲，母亲，哥哥，我带妹妹来见你们了。”

跪在父母灵位之前，江荻第一次有了不是孤儿的感觉，脸上的泪水，如同泄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迷住了她的视线。

泪眼朦胧中，像梦中无数次梦见的情景一样，江荻委屈且孤独地介绍自己：“爹，娘，我是阿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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