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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2页）

有一天他讲起华中，说：&ldo;你要不要去看看？&rdo;

九莉笑道：&ldo;我怎麼能去呢？不能坐飞机。&rdo;他是乘军用飞机。

&ldo;可以的，就说是我的家属好了。&rdo;

连她也知道家属是妾的代名词。

之雍见她微笑著没接口，便又笑道：&ldo;你还是在这里好。&rdo;

她知道他是说她出去给人的印象不好。她也有同感。她像是附属在这两间房子上的狐鬼。

楚娣有一天不知怎麼说起的，夹著英文说了句：&ldo;你是个高价的女人。&rdo;

九莉听了一怔。事实是她钱没少花，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当然她一年到头医生牙医生看个不停，也是她十六七岁的时候两场大病留下来的痼疾，一笔医药费著实可观。也不省在吃上，不像楚娣既怕胖又能吃苦。同时她对比比代为设计的奇装异服毫无抵抗力。

楚娣看不过去。道：&ldo;最可气的是她自己的衣服也并不怪。&rdo;

九莉微笑著也不分辩。比比从小一直有发胖的趋势，个子又不高，不宜穿太极端的时装，但是当然不会说这种近於自贬的话，只说九莉&ldo;苍白退缩，需要引人注意。&rdo;九莉也愿意觉得她这人整个是比比一手创造的。现在没好莱坞电影看，英文书也久已不看了，私生活又隐蔽起来，与比比也没有别的接触面了。

楚娣本来说比比：&ldo;你简直就像是爱她。&rdo;

一方面比比大胆创造，九莉自己又復古，结果闹得一件合用的衣服也没有。有一次在街上排队登记，穿著一身户口布喇叭袖湖色短衫，雪青洋纱袴子，眼镜早已不戴了。管事的坐在人行道上一张小书桌前，一看是个乡下新上来的大姐，因道：&ldo;可认得字？&rdo;

九莉轻声笑道：&ldo;认得，&rdo;心里十分高兴，终於插足在广大群眾中。

&ldo;你的头髮总是一样的，&rdo;之雍说。

&ldo;噯。&rdo;她微笑，彷彿听不出他的批评。

她下一个生日他回来，那一向华中经过美机大轰炸。他信上讲许多炸死的人，衣服炸飞了，又剥了皮，都成了裸体趺坐著的赤红色的罗汉。当面讲起，反而没有信上印象深。他显然失望，没说下去。出去到月夜的洋台上，她等不及回到灯下，就把新照的一张相片拿给他看。照片上笑著，裸露著锁子骨，戴著比比借给她的细金脖鍊弔著一颗葡萄紫宝石，像个突出的长辱头。

之雍在月下看了看，忽然很刺激的笑道：&ldo;你这张照片上非常有野心的样子喔！&rdo;

九莉也只微笑。拍照的时候比比在旁导演道：&ldo;想你的英雄。&rdo;她当时想起他，人远，视野辽阔，有&ldo;卷帘梳洗望黄河&rdo;的感觉。

那天晚上讲起虞克潜：&ldo;虞克潜这人靠不住，已经走了。&rdo;略顿了顿，又道：&ldo;这样卑鄙的‐‐！他追求小康，背后对她说我，说&lso;他有太太的。&rso;&rdo;

九莉想道：&ldo;谁？难道是我？&rdo;这时候他还没跟绯雯离婚。

报社正副社长为了小康小姐吃醋，闹得副社长辞职走了？但是他骂虞克潜卑鄙，不见得是怪他揭破&ldo;他有太太的，&rdo;大概是说虞克潜把他们天真的关係拉到较低的一级上。至少九莉以为是这样。

&ldo;刚到上海来的时候，说非常想家，说了许多关于他太太，他们的关係怎样不寻常，&rdo;之雍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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