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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罗瘿公看了一会儿书，因惦念张三，赶到后房来看张三，走进张三的房间，只见炕上空空，张三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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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阁更夫嘲贵妃　漓江斋燕子戏何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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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三并没有醉。他一次有二斤白酒的酒量，今晚只喝了一斤有余，被罗瘿公扶到炕上后便假装睡觉，见罗瘿公出去，一翻身下了炕，推开门，走出了罗家大门，朝北而来。此时，繁星满天，万簌俱寂。他来到地安门附近的一座化贵的府邸。那朱门大敞，张灯结彩，四个侍卫手持兵器站于两旁，朱纱灯笼上高悬一个金黄的&ldo;荣&rdo;字。张三宛如山猫，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来到北墙根，拾起一块问路石，向院内扔去，听听没有动静，便将后背贴住墙壁，&ldo;噌噌噌&rdo;壁虎游墙，到了墙头。他四下一望，见右边一座佛楼可居高临下，观察全宅，于是顺墙摸上了佛楼，隐在脊后探看。这宅院果然气派，前后六进院落，每层都有正房九间，东西厢房各五间，院落与院落之间都是非常讲究的垂花门，院内各栽着翠竹、牡丹、丁香、一般说来玫瑰等花卉竹木。最后面是一座花园，园内小桥流水，杨柳环岸，秀阁朱亭，影影绰绰，假山半腰一股流泉喷泻而下，罗锅桥边还有一个小戏楼，典雅别致。

张三正在观望，忽闻一股腥骚味，他转到佛龛之后，见那儿有个雪白的大瓷瓶，足有二尺多高，上前看了看，里面全是尿。他四下看看，才发现地上食物狼藉，供祭佛爷的糕点、水果、果脯散了一地。张三正在纳闷，忽觉一股袭来，赶快抽身，只见一个身量短小的人一招&ldo;纵身摘果&rdo;，朝他扑来。那人见扑了个空，接着一招&ldo;饿猴上树&rdo;，身体立起，略为前探，右手朝张三抓来。张三挪展身子，那人连连抓空，发出细微的声音：&ldo;哪个黑道上的？&rdo;张三一招&ldo;童子拜观音&rdo;，双手一拱，将那人推了个踉跄。张三嘴一张，一股酒气向他扑来。那人又惊又喜，脱口而出：&ldo;原来是张三爷。&rdo;张三定晴一瞧，原来是&ldo;燕子&rdo;李三。

张三笑道：&ldo;你这鬼小子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rdo;李三叹了口气：&ldo;大过年的，人家都张灯结彩，燃鞭放炮，我无家可归，就躲在这荣府的佛楼之上，听个热闹。&rdo;张三问：&ldo;上次你在恭王府里拿的珠宝分给众乡亲没有？&rdo;李三道：&ldo;分是分了，可都不敢脱手，官府查得太紧。&rdo;李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张三，摸摸后脑壳，嘻嘻笑道：&ldo;这大过年的，三爷怎么跑到这佛楼上凉快来了？这上面冷风嗖嗖，连佛爷都冻得直哆嗦呢！&rdo;张三道：&ldo;你这小子少贫嘴，今儿个中午，荣禄这老儿抢了个闺女，又不知在干什么坏事。&rdo;李三道：&ldo;荣禄新死了一个爱妾，那爱妾原是秦淮河上的一歌ji，荣禄爱不释手。前几日爱妾患病丧命，临死前对荣禄说，死后守在黄泉之下，孤单单一个人寂寞害怕，要找个贴身丫环陪着。可巧，那女人以前的丫环正回湖南老家探亲，听到这消息躲起来了。那女人已死了几日，荣禄又怕尸身臭了，急得无奈，于是派人在东单抢了一个正要过门的新娘子，顶替那个丫环给爱妾殉葬。&rdo;张三急问：&ldo;那新娘子现在何处？&rdo;李三支吾道：&ldo;怕是已给灌了水银了。&rdo;张三一听火昌三丈，劈胸揪住李三，骂道：&ldo;你怎么见死不救？&rdo;李三带着哭音：&ldo;不是不救，论偷盗，我的功夫在京城里数一数二，可论武功，真刀真枪的干，我就差不多了。&rdo;张三道：&ldo;难道这荣府里还有什么高手？&rdo;李三道：&ldo;可不是，荣府里去年来了一个绰号叫&lso;小银枪&rso;何六的教头，是荣禄从外地请来的，住在东单西裱褙胡同。他使一双镀银的小短枪，枪法极精，人们都叫他何六爷。&rdo;张三问：&ldo;新娘子现在何处？&rdo;李三道：&ldo;荣禄爱妾的尸身停在淑女阁，新娘子可能也在那儿……&rdo;

二人溜下了佛楼，出了垂花门，来到后花园，穿过一丛丛雪松，上了罗锅桥。李三一指前头：&ldo;那个楼阁就叫淑女阁。&rdo;张三望去，在疏枝中簇拥着一个小楼，两侧有几座厢房。二人来到楼前，张三见楼额有个金匾，上书&ldo;淑女阁&rdo;三个镏金大字，两旁有一副联子，左联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右联是：袅娜杨柳贵人楚腰。二人进了阁楼，果然见堂内有一黑漆棺木，在昏暗油灯下摆放着木人纸马，香车挽幛，香火徐徐。来到左右厢房，并无那个被抢来的新娘子的踪影。这时但听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个巡夜的更夫提着个灯笼一瘸一拐地走来，一边走，一边哼着y秽的小调。

张三悄声对李三道：&ldo;咱们不妨问问他。&rdo;二人掩到门后，那个更夫还未进门，一股酒气先卷了进来。张三心想：这老头大过年的还不喝点好酒，灌了一肚子劣酒。原来张三是喝酒的行家，凡是有喝酒功夫的人，天南地北，好酒劣酒喝过不少，所以凡喝酒的人只要打个酒嗝儿，他都能辨别出好劣来。

那更夫进了门，把灯笼和木鱼搁在一边，慢慢踱到棺木前，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ldo;大过年的，老爷们都享清福去了，少爷少奶奶们打牌的打牌，逛窑子的逛窑子，我这老咔叉眼的也该寻个乐……&rdo;说着，费力揭开棺木上盖：&ldo;唉哟，娘子，您过年好呀！老爷不陪您，我陪陪您。这小白脸好俊俏，就象是玉捏的瓷儿雕琢的，您活着时正眼都不瞧咱爷们一眼，那飞眼尽盯着漂亮公子哥和有钱有势的大老爷！唉！你们这些女人好势利哟！……&rdo;说着扬起结满老茧的手，劈劈啪啪，朝那女尸的脸上打去。

李三在门后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更夫一听以为遇见了&ldo;鬼&rdo;，身子一软，&ldo;噗通&rdo;一声跪了下来。&ldo;少奶奶，你怎么显了灵？！我老刘头这辈子可没做亏心事呀！我就觉得事情不公平，灌了点马尿，才多说了这些话，您要是不爱听，那我就拿回去……&rdo;说着，磕头不止。

李三要取笑那老头，张三怕吓坏了老头，连忙止住他，闪身走了出来。老头猛丁丁看见一个壮汉出现在面前，吓得酒也醒了，连忙叫道：&ldo;爷们，怎么？您是盗尸的？&rdo;张三道：&ldo;老头，您甭害怕，我们是来救人的，荣禄那老儿白天抢了个闺女在哪儿？&rdo;老头瞅瞅外面，小声道：&ldo;在荣爷的房屋里。&rdo;这时，李三也闪了出来，问：&ldo;灌了水银没有？&rdo;老头道：&ldo;还没有，荣爷还想打她的主意呢！那姑娘真是可怜，死活不肯。&rdo;张三问：&ldo;荣禄住在哪间房里？&rdo;李三道：&ldo;这个我知道。&rdo;张三撕了一段挽幛，将老头绑在一根木柱上，老头嚷道：&ldo;我可不是为这娘们陪葬的，你为什么绑我？&rdo;张三道：&ldo;先委屈你一下。&rdo;老头更急了：&ldo;这大过年的陪个死尸，多不吉利。&rdo;！张三不由他分说，又把他的长衫撕下一块来，塞在他嘴里。老头嘴尽管动弹，可是话却连半句也说不出来。张三&ldo;嘶嘶&rdo;两声又撕下老头的两块衫布，一块递给李三，一块自己蒙在脸上，说：&ldo;遮掩着点，咱们快去救那姑娘。&rdo;李三有点迟疑：&ldo;那&lso;小银枪&lso;何六&rso;……可是厉害。&rdo;张三一瞪眼：&ldo;走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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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阁更夫嘲贵妃　漓江斋燕子戏何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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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荣禄的房前，顺着窗户一瞧：荣禄穿一件水绿色镶黄绣团的袍子，紫红色坎肩，正在屋内焦急地踱来踱去。一个泪汪汪的少女正一丝不挂委缩在炕上哭泣。荣禄道：&ldo;你若是随了老夫，便不让你给少奶奶陪葬，老夫纳你为九房奶奶，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宝马香车，一呼百诺……&rdo;那少女抽洋着说：&ldo;我是有夫家的女子，刚刚嫁了人，街里街外谁不知道，况且那婆家也是有仁有义之人，我怎能失信于人。&rdo;荣禄道：&ldo;世上哪有&lso;付义&rso;两字，这&lso;仁义&rso;都是文人墨客编造出来的。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怎么不捧黄金杯，非要抱一个一个大屎盆。唉，真是妇道之见！&rdo;那少女抬起头来，缓缓道：&ldo;您是有身份的人，您家里那么多俊俏媳妇，怎么偏偏找上我？&rdo;荣禄嘻笑一声，凑到少女面前：&ldo;俗话说，宁在花下死，做鬼子也风流。我就希罕你这朵野花……&rdo;说着，用他那满是皱纹的手在少女身上乱摸……

张三在窗外看得真切，再也按捺不住，一蹭身窗棂&ldo;咔嚓&rdo;一声齐齐切断，窜了进去。一把揪住荣禄，扬手一掌，荣禄大叫一声，昏厥于地。

此时李三也冲了进来。少女惊魂未定，在炕上簌簌发抖。张三道：&ldo;我们是赤救你的！&rdo;张三见那少女有些面熟，问道：&ldo;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rdo;少女哭道：&ldo;我叫佳韵，家住东单栖凤楼……&rdo;张三猛然想起，上次在赵家大院救的妇人中就有这个姑娘。张三道：&ldo;你不能回家，这些恶奴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在外面还有没有亲戚？&rdo;佳韵道：&ldo;在天津有个老姨。&rdo;张三搔搔头皮：&ldo;佳韵姑娘没有衣裳可怎么办？&rdo;李三道：&ldo;没关系，我去偷。&rdo;说完，转身出门，来到三套院。只见西厢内灯烛通明，人影晃动，李三凑在过去一瞧，原来是荣禄的四房小妾在玩纸牌，旁边有丫环端茶伺候。李三来到东厢，那房唤作漓江斋。他凑到窗前一闻，有脂粉气，知是小妾的住房，闪身走了进去。屋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李三摸索向前，先摸到一个八仙桌，又摸到一个梳妆台，再一摸，心中一喜：原来是一个衣箱。他打开箱盖，顺手挽了个包袱，扯了几件衣裤裹在包内，往肩上一扛，抽身便走。就在这时，只听炕下有人叫道：&ldo;身手倒挺利落，只是有来无回了。&rdo;这一句话把李三唬了一跳，头上顿时出了一层汗。李三往后急退，只见眼前一亮，一双银枪朝他脑门戳来。他大叫一声：&ldo;哎呀，不好，&lso;小银枪&rso;何六！&rdo;

此人正是&ldo;小银枪&rdo;何六。原来何六刚才与荣禄的小妾们玩纸牌，玩着玩着，忽觉有人踩他的脚，他往下一瞧，是荣禄七房小妾桂林春。他看一眼桂林春，正见她含情脉脉，眼神象是说话，小嫩嘴微微一翘。何六晚上酒喝多了点，心想：这桂林春一定是守着荣禄那糟老头子没甚么意思，看着我何六年轻英俊，有心勾搭我，我真是有福之人，何尝不圆这个梦。想着想着，觉着喜丝丝，美滋滋，也踩了桂林春一脚，借口醉了离开众妾，走进了对面桂林春的房间，隐入炕下，眼巴巴等桂林春返房。左等右等，只听对面房内喧声不绝，就是不见桂林春的影子，他有点烦躁。一忽儿，听见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这脚步极轻，因为何六趴在地上，听得真切。他想：凡是女子走路极轻，却也是常理，哪里知道李三进来盗衣。何六的心口&ldo;怦怦&rdo;直跳，心想：这尾漓江小鱼就要到嘴，也该解解腥味了。可是后来他闻出气味不对，没有脂粉味，反倒闻见一股酸臭气。因李三夜行晓宿，长年飘泊在外，衣裳很少洗，久而久之，自然有这种气味。以至后来见到不是什么桂林春，而是盗衣之人，怒不可遏，于是从炕下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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