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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2页）

他顿一顿，近乎感慨，&ldo;沈钦言和我不一样。他有一种天生的领悟力。一般来说，我站在镜头前就很清楚自己在演戏，但他不是，一上舞台就再也注意不到观众，所以我说，算得上是天生就有表演才华。&rdo;

我大大诧异，&ldo;这评价还真是太高了。&rdo;

&ldo;不过，才华需要展现出来才能称其为才华，&rdo;顾持钧看向我，&ldo;能遇到你，算是他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件事情。&rdo;就个人观点，我绝不同意顾持钧这番话。沈钦言有自己的人生境遇，我充其量是推了一把，把他推往哪个方向，我不知道，推他上了哪一条路，我也不知道，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是否顺畅，我当然更不知道。毕竟，得福者未必非祸，得祸者未必非福。但光就这席话，就可以知道顾持钧的气度多么让人称道。任何一个圈子的绝大多数人，看到后来者居上总是有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挫败感，甚至不予承认，设置障碍给后人。但他那么坦荡，承认得异常痛快。

我没忍住，&ldo;于是，你除了吃醋，对沈钦言没有别的感觉？&rdo;

顾持钧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摇了摇头，&ldo;永远都有更年轻更有才华的演员在后面追赶，不承认这一点无异于掩耳盗铃。&rdo;他抓过我的指尖轻轻一吻，&ldo;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有自己的表现方式，遇到了赏识自己的导演，被绝大多数观众认可……尤其是你。这种运气足够绝妙，没什么可挑剔了。&rdo;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跟顾持钧聊起电影相关的话题，我历来觉得，只要他愿意，任何话题都可以相谈甚欢，但话题一旦深入，我一窍不通也兴致缺缺。我同他说：&ldo;我可完全没继承到我妈的艺术细胞，如果你觉得我很无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rdo;

顾持钧拍我的头，&ldo;早就应该说实话了，我还以为你喜欢听。其实我也觉得枯燥得要命，你看成品就足够了。&rdo;我们一起笑起来。

两天后，博物馆和研究所的人取走了满屋的化石和仪器，屋子一下子空了。博物馆方面为了显示诚意，还特地挑了周末办了一个小型的接收仪式，鉴于我爸在古生物学界的地位，还来了好几位记者。顾持钧自然不能陪我一起参加接收仪式的，如果他一出现，这则科学类新闻立马变成娱乐新闻，那绝对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整个接收仪式我都有点轻微走神，爸爸一辈子低调，现在大肆宣传，有点滑稽。离开博物馆是下午，我琢磨着回家还是去顾持钧家，却接到了林晋修的电话。大抵是为了在新家庭内建立感情，林伯父在明晚安排了一场所谓的&ldo;家庭&rdo;聚餐。

&ldo;不想去？&rdo;林晋修道。岂止不想去，简直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ldo;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事屈指可数。&rdo;

&ldo;知道了。&rdo;

林晋修的话还可以半听半不听，母亲的话倒是不能不听了。沈钦言的事情，我到底欠她人情。这通电话让人不开心，吃饭更是让人不开心。

饭店是本市的一家老店，以昂贵和苛刻出名，我们这&ldo;所谓的一家五口&rdo;穿着正装衣冠楚楚面容严肃端坐在圆桌旁。我连和自己妈妈在一起都找不到话题，更别说和他们在一起。

大抵是我们神色都过于严肃，连来来去去的服务生都被我们影响情绪，话不敢多说一句，脚步都不敢踏得太重。如果跟人说这是一家人，恐怕十个里有八个会一脸愕然：什么，一家人吃饭？居然不是开商务会议？人家说在饭桌上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依我看，这话虽不中听亦不远矣。

林伯父大半时间跟我母亲讲话，话说回来这倒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相处。两个人话都不多，只是点菜的时候略有交谈，大抵都是关于吃什么的话题，只是在林伯父说那句&ldo;菜都不要放辣椒&rdo;的时候，我才略微惊讶，抬起头和母亲略一对视。&ldo;最近胃不太好。&rdo;她跟我解释，&ldo;吃不下什么东西。&rdo;

我轻轻&ldo;啊&rdo;了一声，难怪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脸色比前一次更苍白。但一时竟也想不起什么话，叮嘱她好好吃饭？她根本不需要我叮嘱吧。&ldo;总之，您好好养身体吧。&rdo;母亲点了点头，我反倒有些局促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不知道什么质地，但只觉得那料子轻柔得好像一片云。她头发拢在脑后，她虽然早谈不上年轻，但五官的精致程度十个我也比不上。

我垂头扮乖乖女，林晋修开口道：&ldo;听说你把你爸爸的化石和实验器材都赠送给了博物馆？&rdo;他可谓无风也起浪，在他父亲和继母面前提起我父亲，当真是不怕尴尬。

我回答：&ldo;对，是在忙这件事情。&rdo;

&ldo;这次倒是舍得了，&rdo;林晋修道，&ldo;我以为你会把那些化石留一辈子。&rdo;他是真的知道我的心思，我沉默了一下。

&ldo;舍不得就早点说，&rdo;林晋修挪了挪酒杯，沉声道，&ldo;我家也不是没地方让你放化石。&rdo;

我勉强笑了笑，&ldo;虽然用不着，学长，还是多谢你了。&rdo;

&ldo;送出去的化石里，有没有琥珀？&rdo;

&ldo;有那么几件。&rdo;

他弯嘴角，&ldo;可惜。&rdo;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随后我想，这必然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微妙的一顿饭。我悲催地想到，饭桌上五个人，最熟悉的居然是林晋修，我只有跟他在一起才能说上几句话。剩下的人包括我母亲在内，实在都不知如何交谈。一时间桌上只有我们俩的声音，眼角余光瞟了瞟两位长辈，两人淡定地听着我和林晋修说话，完全没尴尬之色，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涵养远非我能达到的。

林伯父看着我，&ldo;许真，毕业后有什么计划？&rdo;听这个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一家之长的味道。

&ldo;暂时没想好。&rdo;我回答得很客气。

&ldo;也好，到时再说。&rdo;林伯父颔首，一副&ldo;我的未来他包办&rdo;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吧。一顿饭就这么尴尬地吃掉了。我喝了几杯酒，真挚地希望伯父和我妈婚姻幸福。

原以为这顿饭完结了今天的任务也就告一段落，没想到林晋修提出&ldo;我们年轻人要玩一玩再回家&rdo;，母亲挥手放行，和林伯父一起在饭店外上了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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