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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他曾相中,把园里都种上不起眼的小葱,逢赶集、公社开长会,卖镇上饭店,一准好价钱。曾规划,集上举牌,全公社范围猪都不吃的青菜,全收来做成腌菜。拌上少许红辣椒,开春菜荒,镇上两毛钱一碗的零卖。曾打算,冬腊月间,集上收购别人都大量贱卖的乳猪,在家搭起保温棚,添盐酌油的精心喂养,赶开春猪贵脱手,大赚一笔……电石火花般的灵感,无不是点石成金,尽人脑洞大开。人与人的最大差别,是脖子以上部分。生活中,智者大多盘算在前,少有着难。不过要天赋,不是学得来的。

舒坦时,仿佛置身世外,他边做活,边悠悠哼唱:&ldo;直嘎多,里嘎多&rdo;(土家语,&ldo;要吃饭就要种地,要穿衣就要织布&rdo;),倒是心宽。连春儿都只发愣的份,不懂。

久幻成疾?

见真章,是他花七块钱,集上牵回只羊。杀了,仅皮就卖得十四块,几十斤羊肉白吃不说,钱就赚个对本,还到手5斤饲料奖售粮。一进一出,当得个全劳力挥汗干整年。要知道,依据羊皮品质,价差在5毛‐‐15元的巨大空间游离。买卖的关键,在皮上。就供销社搞专业的,都只能在杀羊剥皮后照出瑕疵,依质估出的皮价,羊还活的,他往羊背上一拧,门儿清!邪乎吧?执念有多深。论盘算,甩人几条街。

怪不得,他瘦成一把筋。

猪怕肥,人怕红。上次批斗会末,矮叫花的游动鼠标,才把&ldo;投机倒把&rdo;这关键词轻轻三点两点,立时他脸比纸白,整个人都不对了。接着,就像被人误按下&ldo;快进&rdo;键,不分昼夜的这跑那跑。说话也不那么利索了,捏着赚那几块钱,要上交。鬼魂附身似的,他逢人就说,见人就辩。眼发直,跺脚捶胸,进而语无伦次(&ldo;投机倒把&rdo;是可判刑的重罪)。

天算乎,人算乎?千算万算,反把自己搭进去。侥幸脱罪后,他强行智力倒退,安分了。也教育了多少人。

其实有&ldo;病&rdo;的,又岂止老会计。齐巴子痛心疾首念了多年的&ldo;锅碗经&rdo;,就从没人上过心。鬼都不信。就任你来啥&ldo;政治学习&rdo;、&ldo;社论&rdo;,也白学、白念。哪怕上&ldo;老虎凳&rdo;、灌&ldo;辣椒水&rdo;似的,隔三差五,就搞场大规模、全脱产&ldo;社教&rdo;运动来整治,都白搭。保准出来时,他还是他。

不信,你只要近距离接触任何人,就明白:吃集体饭,砸集体锅(损公肥私),似是每个人非动开颅手术不除的病根。

☆、第39章、巴国英雄

我以为,安排完农活又东扯西拉一阵,今夜的会该差不多了。却说,会要继续。

我急眼了。

上瘾吧,坡上整天的也没侃够,心血来潮,还来个这大阵仗的&ldo;首脑&rdo;级通夜大侃?家里有堆猪草还等着要剁。照这势头,尽兴侃完,该天亮了。我满肚子怨气。害人哟,不就懒搞得出逃么,还有完没完?

听听,怪了。齐巴子说,懒搞得自己抓屎糊脸,名声搞臭也就由他去了。该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我也想:是啊,野外没住没吃的,已个把月了,就神仙怕也散气了。

风声,源自后山顶,我哥俩差点落户的四队,近来境况极其反常。

前时春荒,国家下拨返销粮(救济粮)。闻风,干沟各队里,侃天混工分,已非每日主旋律了,都改修表演,&ldo;群众演员&rdo;遍地:有的牵伢带崽,赖队长家不拿话不走。有的不闹,但大白天老小一顺睡,看去灭门绝户即在眼前。家家都花样翻新,攀比着上演更为悲催的&ldo;断炊记&rdo;。也不乏争得至亲火拼的。可他四队地处高寒,解放前就民匪难分(土匪?我的娘耶,原来如此!我差点就掉了匪窝。这才明白,待客大比拼,四队建起那等漂亮的木楼,安排那等周到的长年餐,为何也落败。好在不上台面,公社都记有本暗账),连接受知青落户都不够格,这为争粮内讧,还不出人命?

齐巴子也罔顾身份,索性给前不久的公社秘会,来个大起底:

书记亲自召开各队长会,分配国家返销粮指标。汽灯高悬,比战场前沿阵地的探照灯还要惨白。一通火药味十足的镇场教育,会场气氛,如同决战打响前的阵地,静得出奇。空气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与会者,皆为一队之首,大小算得一方诸侯,实属巅峰较量。无疑是一场恶战。瞧瞧吧,啥叫王者风范‐‐他横刀立马,待各路人马陆续登场,逐一砍个人仰马翻。多少人打着&ldo;反映情况&rdo;的旗号,贴身缠斗,也一一毙命。

头个出阵,竟是山顶上四队的胡队长:

&ldo;我们干沟哇,也硬是条&lso;干&rso;沟哟,春来哪队都没了隔夜粮。我们队呢,阿…在山堡堡上,那野菜,一早挖它一背篓。少卵多(太多)。瓜菜当粮,忙吃干,闲吃稀嘛。一碗包谷面,野菜粥搅它一大锅。够得吃。那呢,我们就发扬…共产主义…风格,野菜多嘛,阿?返销粮我们就不要了,阿?给沟脚的困难队。都阶级弟兄不是?&rdo;

冲身边傻眼的齐巴子,他大气魄挥挥手。人五人六,张腿坐下。牛大了。

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齐巴子仍惊望着做派一改既往的他,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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