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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爸爸当天晚上心脏病发作，就死了。

剩下我跟妈妈，妈妈要我走，无论如何要走‐‐&rdo;

&ldo;先生，您要来点红酒吗?&rdo;

&ldo;我是德黑兰大学英文系毕业的，毕业之后当翻译。那个时候读了赛珍珠的《大地》，很感动，觉得中国人和波斯人一样，古老的民族特别苦难，有一种特别的忧伤。南美的马奎斯也是一样，他写的《百年孤寂》‐‐啊，你看过伊朗的作品吗?&rdo;

我摇摇头。

&ldo;我们有个很着名的诗人。海非兹，大概是最好的波斯诗人了，我到瑞典之后想办法寄一本给你好不好?你知道，我们都是亚洲人呢，吃米饭的民族，彼此了解应该比欧洲人容易一点……&rdo;

我写着自己的地址，麦克风的声音盖住了阿敏的声音：&ldo;我们现在飞越汉堡，您的左前方是丹麦，有前方就是瑞典，此刻的高度是三万公尺……&rdo;

&ldo;为什么要离开西班牙呢?南方人不是比较温情吗?&rdo;想象中北国的瑞典应当是冰天雪地的，如何善待一个吃米饭的亚洲人呢?

&ldo;因为听说瑞典比较容易谋生，你知道，&rdo;阿敏似乎在自言自语，说话给自己细听，&ldo;我不能再用妈妈的钱。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吃的东西都快不够了。她到黑市去买美金偷寄给我，要用宫价十二倍的价钱，她没有钱。&rdo;

机舱里红灯亮了，旅客熟稔地开始系安全带，快要降落了。我心一动，问他：

&ldo;你说你在瑞典有伊朗朋友?他们会来机场接你吗?&rdo;

阿敏潇洒地摊开手说：&ldo;不会，他们不知道我要来。&rdo;

&ldo;那么抵达瑞典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你会去找他们吗?机场进城还要四十分钟路呢!&rdo;

阿敏沉默了，我也沉默着。

怎么又是一个道德难题?反正我自己也要进城，为什么不邀阿敏坐我的计程车?

他不会有钱住旅馆的，我又何尝不能为他付一个晚上的旅馆费?他即便有钱，也该省下来应付往后艰难的岁月，在满目疮痍的德黑兰城里，还有一个他双目失明的老母亲‐‐是的，我可以请他坐我的车，与我落宿同一家旅店，第二天清早，还可以请他吃一顿欧洲早餐，然后我去办我的事，他去找他的朋友‐‐&ldo;夫人，&rdo;空中小姐温婉的声音从后座传来。&ldo;您刚刚买的钻圈手表要不要我们用礼盒包装?&rdo;

可是，阿敏只是阿敏吗?我想起手执机枪的守卫，还有那辆幽灵似的坦克车，他们在猎狩的，不就是躲在暗处的中东恐怖分子?我怎么知道阿敏究竟是谁呢?

&ldo;当然了，&rdo;买了钻表的女人说，&ldo;那是给我媳妇的见面礼，请你们包装漂亮一点。&rdo;

飞机降落了，机轮碰触瑞典的土地。窗外灯火辉煌，在沉沉的黑夜中显得雍容华贵。又是一个没有战乱、国富民安的社会!

阿敏的侧影清晰地显在窗玻璃上，顶着一头浓密蓬松的黑发，他用手在揉眼睛。

我凝视着窗里的人，轻声说：&ldo;我们一起走吧!&rdo;但只是对着窗里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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