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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想图一醉,可是心事重重,手中的酒杯有如千钧之重。
常宁见了,秋波一转,笑道:“都说范大人文采斐然,一首渔家傲道破边陲风霜,尽洗文人的萎靡,不知道妾身能否有幸,再听范大人做一首词呢?”她见范仲淹忧愁,也知道自己无可遣怀,只好岔到诗词上,只希望能让范仲淹稍放心事。
这时堂中孤灯明灭,照得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如在梦中。堂外明月新上,繁星点点,有秋风萧冷,卷落叶起舞。
范仲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心道常宁虽是奇女子,不拘小节,可毕竟天色已晚,诸多不便。起身道:“公主说笑了,天色已晚,对于狄青现在的情况,臣也就暂时知道这些了。臣恭送公主……”
常宁起身却不移步,执着道:“妾身早就久仰大人之名,若不听一词,只怕今夜无眠。”
范仲淹见常宁柔声中带着坚持,执着中满是期待,不忍拂却这聪颖善良女子的心意,说道:“公主请移驾,词很快就好。”
常宁听范仲淹说的风趣,“噗哧”一笑,可笑声的深处,满是秋愁,“都说古才子曹植七步成诗,范公需要几步呢?”
范仲淹陪常宁踱到堂外,心中却想着当初吕夷简对他说过,“庙堂之上,尽是文章。词彩好的人,不见得会做朝廷的文章。”如今证实吕夷简说得不错,蔡襄、欧阳修等人,无不文采斐然,可好心做了坏事。
等到了凄冷的长街,范仲淹见落叶飞旋,抬头望银河垂挂,明月光华如练,缓缓吟道:“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转望了常宁一眼,才道:“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常宁听那词将深秋意境形容的贴切深婉,自有凄清,不由抬头望向天上的银河,暗自想到,“范公说什么‘真珠帘卷玉楼空’,可是说我深夜离宫来找他询问消息一事?‘天淡银河垂地’哦,他是说银河横阔,隔断了我和狄青的距离吗?这句长是人千里,是否在怀念狄将军吗?范公随口几句,很有深意,或者他看出了我的心事?”想到这里,耳根发热,又想到,“我其实并不像范公想到那样,我知道狄将军有最爱的人,或许只有那羽裳才能配得上他。我不求和他一起,只要知道他能平平安安,就已心满意足。”
追思间,不知为何,秀眸已有湿润。
范仲淹也是心绪起伏,缓缓地说出了词作下阙,“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说到这里,心中一叹,最后望向常宁公主道:“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言罢,范仲淹拱手道:“公主请上轿。臣不远送了。”转身回转府中,又坐在那桌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得太快,一口酒呛在喉咙中,热辣辣的痛,忍不住地大声咳嗽。
咳嗽声声,那眼泪不知道是因为酒辣还是伤心,终于无可抑制的流淌垂落,滴在了青石砖面上。寂静的夜中,发出如同那落叶飘零在地上的声音……
他并不知道,那坐在轿子中的常宁,亦是泪流满面,喃喃念着他方才做到词儿……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他和她原来早是同病相怜,只因为很多事情,掠过眉头,沁入心间,萦绕不去,让人无可回避。
月华如练,人在千里。
常宁透过那朦胧的泪眼,望着珠帘外的明月,心中只是想,“他在契丹可好?这样的月色下,云如霓衣,他应该是在想着羽裳吧?只盼他能得偿心愿。”
不知为何,那珠子般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再次流淌,打湿了淡黄的绸罗衣衫。
有风过,吹着那摇摇摆摆的珠玉帘子,叮叮当当……
第三卷射天狼第十九章狼烟
年年明月夜,不尽照相思。
狄青望着皎洁的明月时,踏入上京皇宫的一间偏殿,耶律宗真有旨,请他狄青一叙。
耶律宗真若是要商议边境一事,为何不找富弼,要找他单独一叙呢?狄青带着这个困惑坐在了殿中,眉头微锁。
他虽帮了耶律宗真,可看起来,耶律宗真不像会拿边境一事来感恩。想到这里,狄青嘴角有分哂然,世人多如此,危难见盟誓,平安起波澜。眼下耶律宗真不求他狄青,自然会拿下架子。
正沉吟间,一人大踏步走进了偏殿,走到狄青的面前。那人神色孤高,双眉斜飞,身材魁梧,站在狄青对面,有如一只落落不群的孤雁。
狄青眼中微有惊奇,缓缓站起,凝望着那人半晌才道:“耶律喜孙?”
他终于见到了耶律喜孙——堂堂的契丹殿前都点检!
这次耶律宗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秋捺钵之际,假意出巡,然后让人以雷霆手段擒住法天太后和一帮党羽,消内乱于无形,其中居功至伟的就是耶律喜孙!
狄青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已意识到了什么,可当见到耶律喜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诧异。
耶律喜孙原来就是叶喜孙!
狄青曾见过叶喜孙几次,但均没有深谈,在他看来,叶喜孙可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真的没有想到此人竟在契丹手握重权。
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这个契丹殿前都点检为何会被野利斩天派人追杀?究竟是不是耶律喜孙取了香巴拉的地图,杀了那个曹姓之人?当初耶律喜孙去吐蕃做什么,为何后来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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