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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没有他人,只有你我。有些话,我希望能够和你单独聊一聊。”思月走上前去,用钥匙将门锁打开,走进去,在他对面的草垫子上坐了下来,举止自然。
“你就这样把门打开了?你就不怕我跑出去吗?”林德生见牢门就那样开着,探出头去见外面也没有衙役跟随,不由觉得诧异。
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单凭她一个弱女子,又伤了一只胳膊,如何会是他的对手?他要是真的想逃出去,她拦也拦不住啊。
莫不是龚首南真的对他给出的价格心动了,愿意借此机会放他走?
想到这儿,林德生的唇边浮出一抹笑意。
这样的表情被思月捕捉在眼里,不由觉得心寒。
都到了这一步,林德生还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大限将至吗?是有人给过他什么承诺,才会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有机会活着离开牢房吗?
“你当然可以跑出去,可你若是就这样离开,你能够逃得过自己内心中的恐惧吗?贞娘此刻就站在你身后,就算是你看不到,难道还感受不到吗?她双眼猩红,面色惨白,就那样充满苦楚的站在那里,念在你们曾经的夫妻情分,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吗?”
思月话音刚落,不知打什么地方吹来一阵冷风,倒是应了这话的景。
林德生身子一颤,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走到思月对面坐下,与她相隔不过寸步的距离。
这样近的距离令思月觉得有些不安,可想到暗处还藏着很多人,牢房内并不是只有他们自己,她的情绪便稍稍平静了一些。
“你不是三王妃吗?堂堂王妃,是如何认识贞娘的?你又为何一定要死缠着我不放,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妨与我说实话。你要是不骗我,我也必定不会骗你。”
思月看着林德生说话时的喉结一动一动的,心里觉得很是恶心。
他还在呼吸,还在说话,可那么多条性命已经因为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道士与你说了我的命数,你便该知道我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事物。我看到贞娘对我哭诉,求我救救她,要我来替她讨个说法。我听了她的故事,于心不忍,自然要来问问你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你要是对我实话实说,贞娘念在往昔情分,会放过你的。可你若是执意欺瞒,就算贞娘会饶过你,上天也不会饶过你。”
思月抬眸望向林德生的眼睛,眼神中毫无退缩的意思。
“你竟说能看见鬼?真是可笑。”林德生呲笑一声,显然没将思月的话放在眼里。
“我要是看不见鬼,我为什么会知道贞娘死前已经怀了与你的第三个孩子?我要是看不见鬼,怎么会知道龙母神娘娘的故事?我要是看不见鬼,怎么会知道在贞娘与孩子们溺水当日,你是去陪了你现在的夫人?我要是看不见鬼,怎么会清楚贞娘死后当日,你没有将他们的尸首带回家中,棺材内放着的只有他们的衣冠?我还知道更多,剩下的,还需要我替你讲出来吗?”
林德生的脸色慢慢变僵,直至再也笑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这绝不可能。”林德生喃喃着自然自语,站起身茫然的看着思月,努力的想要透过思月的眼睛看到什么。
可是看起来,那双眼睛明明一切如常,没有半点奇怪的地方。
他又四处转着圈,寻找着,胡乱伸手在半空中抓扯着,以求能够找到一点儿关于贞娘的蛛丝马迹。
可是什么也没有,他伸手抓过去的,只有一阵冷风。
“你碰不到她的,她已经是一缕亡魂了。若不是心中还有对你的恨意,恐怕此时她连这一缕亡魂也没有了。林德生,我只是想知道,贞娘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取她的性命呢?还有那两个孩子,难道不是你的骨肉吗?就算你舍得对发妻下手,孩子又何其无辜,他们还那么小,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活?”质问林德生的时候,思月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是何其凶残的野兽?虎毒尚不食子,他却舍得亲手要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你懂什么!”
林德生看着思月怒吼一声,思月竟然从这怒吼声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我当然不是你。但我知道那咒语是什么意思。‘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者反受其殃。’你亲自设局要了他们的命,竟然还让道士做法镇他们的魂,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为什么呢?你们之间哪里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你这样做呢?”思月逼问道。
“我曾经向贞娘提过,要写休书,她不愿意,还说若是我执意这样做,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爹拿走我拥有的一切。她说府邸,钱财,包括我们一起开的那家酒馆,都是孙家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若是我要写了休书,我就会一无所有。于是,我便想找个办法,吓唬吓唬她,我也没想过她会死。她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
林德生说着真的举起手,作势要起誓。卡就在他要张口时,见思月并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便又闭上了嘴巴。
“没意思,人都死了这么多年,我发这个誓实在没意思。”林德生冷笑道。
“你为什么要写休书?那个女人虽然也有了身孕,可你大可以纳她为妾,犯不着闹到出人命的地步。贞娘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接受你的休书?”
“她是不会做妾的,从一开始,我就答应过她。可孙贞娘也不会做妾的,她家那么富足,她爹声望又那么大,怎么可能许贞娘做小?说白了都是命,当初跟贞娘成亲之后,贞娘时不时的便要跟我提起自己曾经出身多好,跟了我后日子有多苦楚,嫌弃我不够有志向。原本以为找了个出身贫穷的女子为妻,我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没想到又是一个悍妇,倒也没比贞娘好到哪儿去。都是命吧。”
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林德生竟然觉得很轻松。
这些话在他的心里压了好久,说出来以后,他反而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犯错嘛,很正常的。
谁不会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不是也不曾在害过现在的妻儿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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