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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知心话（第1页）

黛玉抵不过，到底说出隐忧。却是她深知自己体弱，又经此难，恐日后不得生养。若当真遂了痴念，岂不误了宝玉？

探春再怎么猜也猜不到这种事上，噗嗤一声笑出来。迎上对方惊疑的眼神，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这样聪慧之人，想不到也会犯傻。老太太既放出你重病的风声，必然是这病无碍的。不然，岂不成了旁人日后毁谤你的口实？偏你倚了实！再者，生不生养又如何？说句女孩家不该说的话：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死在这上的不知凡几。就你这小身子骨，未许扛得住。当真不能，倒是你的造化呢！”

黛玉闻言呜咽，扑到她怀里哭道：“可怜我早早没了娘，孤身一人投到这里。老祖宗纵然待我千好万好，很多事终究不好开口。这府里也只有你……只有你同我讲这些。若当真那样，我怎生是好？我不想害了他啊！”

探春佯怒：“这话被我听到也还罢了，若二哥哥知道定然气死！难道他待你的情是假的？漫说你只是瞎想，纵算言中了又如何？这世上谁能包生儿子？珠大嫂子连生俩儿子，照旧不得太太待见。凤姐姐连生俩女儿，不照旧横着走？多大点事！再说句造次的，连宫里那位都没生出儿子，不照样是一国之母？”

“快住嘴，怕不是疯了！”

黛玉何曾听过这样的虎狼之词？心神巨震之下，却意外觉得有道理。细细想来，不免又羞又窘，咳得更凶。偏这回无论咳得多急，紫鹃也没再现身。

“姐姐这身子，原是思虑过甚才熬坏的。听我的劝，你少想些有的没的，身子也就大好了。我真想不通，有老太太撑腰，你何必自己吓自己？纵算日后有个万一，还有老爷和二哥哥护着。至于太太……”

探春柳眉一挑，从鼻孔哼出一声，“依我说，倒不如趁老太太在时，同她正面杠一回，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你那五千嫁妆，原比王家女丰厚。且成亲时，老太太必有添妆，太太拿什么脸挑你的眼？再说句不中听的，二哥哥的相貌、性情虽说一流，到底不是家中长子，又没个功名傍身，你原也不算高嫁，大可不必想东想西的。哼，要不是看在你俩多年的情份上，我倒觉得他配不起姐姐呢！”

“啐！真真疯了，连太太和哥哥都拿出来说嘴，小心闪了舌头！”黛玉这两句说得气息平顺，咳嗽竟似不药而愈。

经三妹妹开解，黛玉腹内块垒尽失。是啊，她的确没了父母兄弟，可她还有外祖母，还有舅舅和宝玉。精神振作起来，转而想到三妹妹，忽觉无颜面对。

论来西宁王府的亲事才是眼下最棘手的。偏她只顾着自己的病，反要三妹妹为她费心，真真不该。一时间含羞带愧，不知如何面对探春。且那件事她亦无良策，只能再三许诺说服老太太。

她这般说辞，少不得又挨了通训。探春数落她才放下一桩心事，又拣起另一桩发愁。如此多思多虑，病能好才怪！

探春随即宽慰道：“我细细想过。那药既是江湖上的东西，断然不是后宅能轻易搞到的。我虽会武，却深居简出，与江湖没有牵扯。至于仇家，算来算去也唯有西宁王府了。这药若当真是西宁王府递进来的，又伤到你和宝玉，老太太岂肯善罢？”

黛玉眼睛一亮，展颜笑道：“若能助你脱险，受这遭罪也值过了！”

探春被她戳中泪点，潸然泪下。她自来好逞强，遇事每每死撑。亲耳听到林姐姐真挚的言语，包裹心房的厚厚盔甲应声化为一地碎片，将头蒙在被子里狠狠哭过一场。

泪水似是带走了满腹心事，探春回到秋爽斋一夜好眠。

次日，探春起床后继续扳着手指数日子，想着明天就是两府过礼的正日子，不免心焦如焚。

她等了大半天，依旧没得着大哥哥的只言片语。不行，她等不到晚上了！

探春换上丫环服饰，大白天出去找贾珠。

她苦等四天，帮他找出各种理由：可能是大哥哥怕秋爽斋有太太的眼线，不敢打草惊蛇；又或者他正同贾芸忙着调查西宁王府，无暇他顾；她甚至猜测他是不是在绝食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