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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书马文升站了起来,不会这个小校尉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说出这句话,这是天大的秘密。“杀头的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他说话的口声就如同在审讯一个已经是犯罪的人。
无论怎么狡猾的贪官也不会逃避得了这种目光。
“知道,东厂不会让我撒这种谎。”沈醉淡淡回了一句。
马文升当然明白,东厂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前提是没有利益的事。就算先皇之死是有问题的,那也是太医院的问题,会追究到当日值事的太监,那样司礼监是逃不掉的。沈醉如果是东厂的人,怎么可能来向他提到此事呢?
既然不是东厂,内阁这边就更不可能,马文升与刘健、谢迁都是多年交道的挚友,要是真有这么大的事,岂会一点风声不透出来?
马文升突然走近几步,连袁大成都被他喝退了出去。
他厉声道:“你是受太子之托专为此事而来?”
沈醉点了点头。马文升这下震惊了,多年在官场打磨的经验,让他意识到太子朱厚照竟是让沈醉来找他,这一定有绝大的机密。
忽然,马文升又恢复了平静,笑道:“若孟家是杀我弟弟的凶手,你是不是走错了门,应将此关涉东厂的大案告诉司礼监,或是刘内侍那边,这样才好攀附。告诉了我,若查出先皇之事的确有问题,太医院难保之外,你的孟家怕是全也难逃干系!”
好清晰的思路,马文升果然是镇静历练的人物。沈醉暗中服气,孟家拉拢东厂,为买江湖客黑白煞杀了马守吉,只要先皇大案追查之中,与孟家此案再勾连上,那孟家就满门难保!虽然他已和马文升说了他被兄弟孟财所害,差点死掉之事,可是自古保家为重,马文升怕是仍不相信。
“孟家对我不义,但是他们的确做下命镖,我必要告知大人,以明此冤。更重要的是,先皇之案必要大人出马,以兵部尚书之能力,方能镇慑全局,以助太子顺利登极。大人,也是素有清名,不是乱牵案件之人!”沈醉直视马文升。
马文升身子微微一动,他明白了,这是沈醉怕先皇之死万一后面有庞大的官员网络,牵扯攀结,所以要利用吏部和兵部来发难,再让大理寺和刑部等出头暗中审查,拿到实据,不再攀扯他案,这样方能让内阁无话可说,又保留司礼监的颜面。这难得一个小小校尉居然想得如此长远!
这绝不可能是朱厚照授意,他那个太子不可能知道马守吉的命案,而且在马文升眼中,太子纵然怀疑先皇之死,也不会直接想到这种地步,他太了解这个爱玩闹的太子朱厚照了。他平日上的折子,都说太子在府中玩乐,哪有半点监国的样子啊!
“你起来,将所有的事说出来!”马文升扶起沈醉。
沈醉将查到了当日高廷和为先皇诊脉用药的所有文档,还有现有太太医院各位太医把脉及善用之药的特点记载的文录,他复抄的一份文稿全数写清奉给马文升。
马文升细阅之下,果真与他平素吏部所查与御药局及太医院有关的案例一一符合,他更着重在高廷和所记录的地方重重划了几个圈。没有经过太医院合议,就为孝宗皇帝开药方,他的头有点出汗。
“高廷和能记下这个方子,就是觉得其中有问题,以佐证自己清白。看来这一次太医院院使刘文泰必然处置失措,马文升心里有底了。
“你且回报太子,我自会查明!将他们这些朝廷蛀虫一网打尽!”马文升收起所有药案,郑重地对沈醉说。
沈醉称诺后,转身要走,忽然马文升一声喝道:“孟醉,威远镖局与孟家有勾结,要是他们从商不正,不能轻饶!”
沈醉听明白了,马文升这是不牵扯内阁与司礼监,但是顾武的威远镖局与孟家怕是要从经商方面整治一通了,而且他一定会两案并查的,万一刑部拿到黑白煞,孟家两兄弟也必然难逃!这正是他想做的事!
“是!”沈醉并不回头,向府门走去。
一夜风雨如晦,马文升次日就接掌了兵部尚书的职位,而内阁正在忙着开始筹备新皇登极大典,马文升则借此之时,暗找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派出精明查案之人,查找所有先皇之死的罪证,已令人将高廷和之府邸都安排了哨人,严密监视。
而这时,朱厚照则焦急在东宫等待沈醉的回报。
沈醉急步入东宫,他拜见太子之后,急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说清,朱厚照没想到沈醉居然找到马文升,他不禁点头道:“我没有看错人,果然找对了。”
马文升在朱厚照眼中是最不徇私的,不然也不会让他调至兵部,朱厚照对内阁是不太喜欢的,特别是刘健,他总被这个老师管教。但是马文升不一样,直性子,而且是一位老将出身,在朝廷上有一定的威慑力。
“以你的分析,先皇之病,到底是如何?”朱厚照看完沈醉所呈的病案真本及高廷和的所有当日出诊记录,问道。
“以现有罪证来看,太监张瑜传太医院来诊治先皇之疾,其口述病情未必属实,而刘院使可能未阅金面,就让高太医依张太监所说之病情下了药方。高太医方怕出事,在家中秘藏药方及此问诊笔记。太医院也未必会诊,这样当然存在误诊的可能!”沈醉说话很慢,但是一句一句都在点子上。他没有说死,而是一般的推论,毕竟需要马文升真正查明,才是实证。
朱厚照勃然大怒,这肯定是有问题,起码这是不按常例的出诊:“把太监张瑜给我传来!”
“不行,万一其中关涉司礼监则不可!”沈醉马上跪地阻谏。
“为什么?”朱厚照怒喝。
“要内阁去和他们斗,太子就将登极,不可轻视任何一方的力量!”沈醉的语气极诚。
朱厚照本是极聪明的,一下子明白了,现在不是他引火两边的时候,一定要顺利当上皇帝再说。
“好!登极大典之后,就问罪!”一句话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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