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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西特之行（第1页）

“拿破仑传（全新升级版）（..）”！

提尔西特之行

涅曼河的中段流经提尔西特的那个地方，停泊着一个巨大的木筏。树干和木板上铺着地毯。木筏上支着一个帐篷，映照着六月里灿烂的阳光，法国和俄国的国旗飘扬。东西两岸分别驻有法、俄两国皇帝的近卫军。小船从两岸驶出，驶入准备议和的帐篷。拿破仑与沙皇同时进入这个帐篷。十天以前还在相互厮杀的两国士兵站在一起，纵情庆祝。在这里，目睹这一议和之事，士兵们人人相传，报道见闻。往日的仇敌握手言和，他们的君主已结为朋友。

在弗里德兰之战后，拿破仑按惯例，立刻向战败者伸出和平之手。谈判之初，由于苏丹对其置之不理，拿破仑暗示，沙皇可望有朝一日再次把十字架放在君士坦丁堡的圣·苏菲亚大教堂的圆顶上。这句话是认真考虑过之后说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第二天听到此番话的沙皇亚历山大是个浪漫主义兼神秘主义者，这也将能使他有所触动。亚历山大很快就与这双友谊之手相握。如今，奥斯特里茨与弗里德兰战役中的敌人，面对面地在友好交谈。拿破仑用他犀利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欧洲大陆上这唯一有实力的对手。他看到一个颇有种女性容貌的青年，纤弱，面色红润，视力不好，听力很差。他看了之后感觉到，眼前的沙皇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两周后，这两个死敌不仅结成同盟，还成了朋友。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沙皇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像小说中的一个英雄人物。”拿破仑当时评价道。由于他本身就讨厌阅读小说，在他理智的世界里，小说中的英雄一无用处。但他又补充道：“沙皇是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比人们所想象的要聪明些。”

后来，拿破仑对亚历山大有了极为深刻的看法：“沙皇是个极富魅力的人物，英姿飒爽，凡与他有过交往的人，都会对他有非常好的印象。从我自己的感觉来说，我也会喜欢上他的。但他本身有个特点——这就是，在他的言行举止中，总缺少一种什么东西。最奇特之处在于，很难在具体事例中预料到他所欠缺的是什么，因为这个欠缺的特点就是随时变化多端，难以揣摩。”他们之间的友谊对拿破仑来说显得至关重要。在拿破仑看来，这位沙皇竟是有种女人味的人物。他最后的这番话却是恭维备至：“要是沙皇是个女人，我想，我会追求她的。”

这样一个人，竟会在顷刻间被强有力者诱惑。至于后来沙皇背弃同盟，解除他们的协议，这就在情理之中了，就像屈服与背离，都是女子的缺陷。对亚历山大性格的描述，没有谁比梅特涅说得更贴切了。“那是男性优点与女性缺点的结合物。他所持的一些观点，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常会刹那间产生冲动，之后又是突然的懊恼。他随意地做出种种承诺，然后又无法信守诺言；在伟大的抱负上，他不够有气魄，而对于虚荣，却又不够淡泊。他像是个通晓世事、练达人情的人，但不像个统治者。他的狂热与冷淡是周期性的。五年作为一个周期，循环往复。在这五年内，新的想法诞生了，被放弃了，然后又有新的想法。起初，他受自由主义思想的启蒙，紧接着又极端仇视法国人，最后又深受其影响。”

五年后的今天，新的周期结束，他们将会兵戎相见。

也许，拿破仑在议和的帐篷中已料到这一点。在这里，两位皇帝商议了两个小时。他们共餐同饮，一同骑马乘车出游。拿破仑可以肯定，有朝一日会战事重启。拿破仑看出自己有能力控制亚历山大，一开始他表现得像个绅士，恭维俄国人的英勇，又说，他可能要让近卫军来围住自己，免得被沙皇的魅力所迷住。在餐桌上，为了迷惑沙皇，拿破仑谈到了他的好运——平时，这位命运的宠儿很少谈及运气。他杜撰了一个前所未闻的故事：在埃及的时候，有一次，他在一堵古墙下睡着了，忽然墙体崩塌，竟没有伤他分毫。他醒过来后，他感到手上有一块石头，仔细一瞧，发现是一个精美绝伦的奥古斯都的浮雕！有哪位剧作家能写出比这一幕更精彩的故事？这只不过是皇帝在茶余饭后杜撰出奇闻轶事，以便在眼前这位信奉神秘主义、半理想主义者面前吹嘘自己。

沙皇认真聆听着面前这位了不起的天才侃侃而谈。沙皇被迷住了，怔住了。他没有拿破仑那样博学多才。“我觉得我并非像您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因为我依赖于手下的将领。”他向拿破仑提出了关于战争艺术的各种问题。当他们骑马溜达时，沙皇天真地问：“这地方是个什么地形？如何防守，如何展开进攻？”“……我向他解释有关情况，告诉他，要是我再次与奥地利交战，不妨让他带上三万士兵，听任我指挥，这样，就能学到战术。”试问有哪个女人被这样追求过？

不久，就缔结了一个攻守同盟，缔结的条款具体如下：

“易北河与涅曼河之间的土地，这里将是分隔两大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这样就可以减少两国之间的摩擦冲突。”

这次的缔约双方各自有所让步，也是为了能各取所需。仅仅在上面的这两句话中，沙皇就牺牲了普鲁士，法国皇帝则放弃了波兰，尽管这两个人都曾向一位女子保证过给予她国家完整的主权。在波罗的海沿岸一个偏僻无名的小城中的一间房子里，这两位皇帝坐在一起，对着展开在面前的地图，泰然自若地划分着他国的土地。这令人想起剧中的霍茨波与奥恩格兰道尔，仿佛他们是在演戏。法国皇帝同意把科堡、梅克伦堡、奥尔登堡割让给沙皇，因为其总督与沙皇有姻亲关系。这样，拿破仑换得了加答罗和爱奥尼亚群岛。只是当沙皇提出想得到博斯普鲁斯海峡时，拿破仑拒绝了：“君士坦丁堡？它关系到对整个世界的统治！”在这些讨价还价中，在这些条约和附款背后，我们常会碰到这些具有决定性的字句。显然，当这两个皇帝私下瓜分世界时，最终他们还是会一较高低。

普鲁士国王也被召来参与了他们的一些活动，但由于他缺少威望和机敏，两个皇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拿破仑背后称他是个笨蛋，既无才无能，又毫无性格。他恶意批评与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他的服装、骑兵制服，头饰等，他都指指点点。战败的普鲁士国王正为国家的命运担忧，殚精竭虑地想保住国家。他把妻子召到提尔西特，因为法国皇帝对这位美貌的敌人很好奇，想要在这里接见她。但拿破仑又借口大家身处中立地带，不便前往招待她。不过，他早就准备了一间漂亮的房屋，可供会面之用。于是在衣着鲜艳的扈从人员陪同下，拿破仑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骑马前来看她，她则站在台阶门口迎接他。

她身穿白色的丝绸裙子，戴着古色古香的宝石，美丽但神色抑郁。之后路易莎强作笑颜，打破僵局说道：“陛下，希望您对楼梯的狭窄不会介意。”

“为了能来这里会面，有什么不可以迁就的呢！”他回答道，还说了一些恭维话。她庄重地说：“陛下，难道我们今天来这里，为的是闲聊吗？”然后，她作为妻子和母亲，希望他能“宽宏大量，摒弃前嫌”。

“你们想返回柏林？”

“并不一定会回去。我们是否能毫无愁苦地回去，那就要取决于您了。”

“夫人，我将会很乐意……”

她想插话，拿破仑突然阻止她道：“夫人，普鲁士怎么胆敢参加这次战争呢？”

“腓特烈大帝的赫赫威名使我们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但我多次向你们提出了议和。奥斯特里茨之战后，奥地利变得聪明了。”

“今天，我请求您接受我们的感激之情。”

“难道不是你自己毁了我对普鲁士的友谊吗？”

“您心灵高尚、胸怀宽广，您气魄不凡。”

“很遗憾，王后，大方面的考量常常顾不到个别人的愿望。”

“我不懂国家政治，但我也不认为我有损于妇女的尊严，如果我向您发誓……”拿破仑饶有兴致地听她讲。她察觉到“他嘴角上显露着和蔼的微笑，看来恳求有望获得成功。就在这时，普鲁士国王进来了。”

两人的谈话虽没有什么意义，但感情上却有着不可小视的力量。“正好，国王也来了。”拿破仑略带轻浮地对国王说道：“我本来准备向她作一些允诺……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让人无法夺走她的王冠，倒很想送她一顶。”与路易莎再次见面谈话后，拿破仑写信给约瑟芬说道：“她确是个迷人的女子，言行举止特别可爱。不过，你不用妒忌……要当她的情郎，得付出昂贵的代价……她为自己私欲及虚荣，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然而，在不幸之中，她表现了勇敢和操守……必须承认，她说了许多有意义的话。”

更惊人的是拿破仑对她的影响。她曾经诅咒他是“地狱怪物”，如今却写道：“他的脑袋端正匀称，面貌似思想家。整体会令人想起古罗马皇帝。他笑时嘴角流露着善意……”

这是拿破仑最大的胜利，有哪个女性能在结识才几个周后，寥寥数语就将他描述得如此动人！但她有充分的理由怨恨他，因为尽管她委曲求全，恳求他宽大为怀，他依然不为所动。很快她就令他不耐烦了，以至于不欢而散。最后，所有文件签过字后，拿破仑“鉴于对沙皇的友谊”，使普鲁士王国免于解体（虽然大片国土被割让）。她想再次打动拿破仑。最后一切盖棺定论，皇帝送她上马车。她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又一次请求他，为什么他这样的大人物，要拒绝她永远的感激？皇帝对此毫不理会，只讥讽地答道：

“夫人，你究竟还要什么呢？人们应可怜我，因为显然这是我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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