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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走进田宝宝的家,她已经在她那张小小的放在阳台的床上睡着了,头上缠着纱布,安静地呼吸着,HELLOKITTY在她枕边,也好像睡的很甜的样子。
看着她并未大碍就放心了,以免吵醒她睡觉,寒暄几句之后就打算离开。
黑暗的楼道,田叔叔打着电筒送章嘉许他们下楼,这种老式的房子,夜里都是这样,上下楼必须带着电筒,即使在光线下,章嘉许依旧紧张地牵着爸爸的手,小心翼翼踏下每一个步子,从楼梯上掉下去的苦痛,依稀记得。走到二楼,已经能看见路灯,章建凯回头说:“哥,别送了,打扰你们了。”
“你们太客气了,还特地来一趟,路上慢着点,嘉许,再见!”
“叔叔再见!”电筒的光依旧跟在身后,直到走出小铁门。
房子的一边有爬山虎,很高很高,章嘉许望着田宝宝家的五楼,灯亮着,因为窗户破了,有一块贴了彩色的玻璃贴纸,这扇窗户里头是吃饭的地方,和她睡觉的地方隔了半堵墙。
这就是田宝宝住的地方。
“你怎么了?”
“爸爸,她家跟我们家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房子不一样……”
“那千家万户的房子都不一样。”章建凯自然知道儿子说的不一样代表的是什么,“可是家里住的人都差不多,家跟房子什么样没有关系。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可是不舒服。”章嘉许形容不出那间房子里的别扭,刺眼的白炽灯,无处安放的散乱杂物,水泥地板上未扫净的灰尘纸屑,还有潮湿阴暗的卫生间,里面还晾着湿哒哒的衣服,水滴滴答答掉落在一个蹲坑式的马桶上,旁边是简陋的洗澡工具,水管接皮管,看得出来,冬天并没有热水,“我觉得这样的房子很不舒服。”
从小就吃得好穿得好,还在许萌韵肚子里的时候,全家就前前后后开始张罗,事无巨细都按着尽量好的去置办,生怕对这个小生命照顾不周。这是一节很长的课,书到用时方恨少,唯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经验可以分享:“爸爸小时候,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吧,咱们家的房子还是瓦房呢,这种房子前进村不是还有吗,只是大多没人住了而已,但是我就觉得我小时候很快乐,家里漏水,我就坐在接水的木桶边上,看着里面的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每到夏天的时候,我的奶奶就会看着我在桥下的河里游泳,爸爸的游泳还是秦年的爸爸教的,你秦叔叔游泳可厉害了,前进村第一!”
“那河里到底有没有鱼?”章嘉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条河,有点脏的水和绿色的浮萍,自己差一点死在里面,喝饱了脏水。
“有啊,我们小时候还经常钓鱼钓龙虾,可好玩了。”
“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吗,要吃掉我的那种东西。”章嘉许依旧记忆犹新,那些在前进村生活的年月里,他们说他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过身。
章建凯有些懊恼自己什么不好说,非说自己在那条河里游泳,对那条河的熟悉,这个小家伙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没有,那是大人拿来吓唬你们小孩的。”
“我就知道没有,阿年也告诉我世界上没有那种东西,爸爸,是不是?”其实他并没有害怕,只是提起就会难过,现在爽朗了许多,
“是!”
章嘉许逆着风跑向车,像个快乐的小精灵,章建凯追上他,重回话题:“刚才没说完呢,我们说的是房子舒服不舒服。住的开心,就舒服,你明白吗?”
“上个月我们学校捐款,说给山区的小朋友,老师说山区的小朋友家里很穷,房子很破,学校也很破,很不舒服,那他们应该先打听一下他们开心不开心,开心就不用捐款了。”
章建凯一时觉得胸口有点闷,早晚有一天控制不住这个小朋友的野蛮生长,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开心的前提是吃饱饭,然后有好的身体,章嘉许你不可以再强词夺理!”属于他的认错方式,做个鬼脸然后迅速躲起来,一眨眼他已经猫在车后座了,安安静静。
刚钻进车里,接到了许靖芃的电话,火急火燎:“章建凯,你哪呢,韵韵不见了,我们说了几句她就走了,这死丫头,我们以为她就外面走走,但是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什么?我跟嘉许还没回家,这样,我先把孩子送回去,然后去找,你跟爸妈说她在我这儿,别让他们担心,找到了我再联系你。”
“街上你就甭去了,我在外头呢,说不定真去你那了,你说她还能有什么地方去,这么晚了。”
“好,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我来找她。”这个六一儿童节真是没完了,脑子里出现几个之前常去的地方,电影院已经搬迁了,商场也快关门了,酒店倒是很多,找个酒店住了的话那就真的找不到了,手机也不通,存了心的要大家担心,换做之前吵架,回她娘家找就行,现在……章建凯有些奓毛,但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你妈妈不高兴,现在不知道去哪了,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找她。”
“不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找妈妈。”章嘉许在后座嚷嚷。
“你回家呆着!”严厉的口吻把儿子呵斥了回去。
几乎是跑着把儿子送回家,电梯门一开才松了口气,还真在家门口蹲着呢,已经喝掉了两罐啤酒,红通通的双眼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
“电话怎么不通啊?”
“没电了。”
“那你不会用公用电话吗?”
“没有人民币……我敲门了,没人,爸不在,你们去哪了?”
“幸好他不在,我们刚从田宝宝家里回来……”
只见她抱着儿子迫不及待冲进门里,如同往日一般,在地毯上打滚挠着小家伙的痒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章建凯把她没喝完的酒拎进门,生分地避开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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