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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第1页）

手指可以穿过稀疏的篱笆，水面的波纹有规律的荡漾着。

小仙姑穿着熟悉的青绿色衣裳，坐在葡萄藤下的石凳上与一名男子下棋。

&ldo;我又赢了。&rdo;小仙姑嘴角上扬，可毛不思看的清楚，她脸上的笑容未达眼底。

然后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ldo;你也就仗着我不能赢你罢了。&rdo;

明明是美好和谐的画面，却不知为何，每一帧每一副都盛着掩不掉的悲伤。

&ldo;仙姑。&rdo;毛不思伫立在小仙姑身后，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ldo;太过分了，一出现就要赢我一盘棋。&rdo;小仙姑没有回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和对面的幻境继续落子，毛不思透过她的背影，都能感觉到她有多心伤。

&ldo;咱们回去吧。&rdo;毛不思轻轻把手掌落在她的肩头，不知怎么安慰她，&ldo;我把身子让给你两日，好不好。&rdo;

&ldo;我从未生过夺你身子的念头，我一直都期盼着，若是高显能够回来，便让他塑个泥偶给我，即便无法自由的行动，可只要让我日日瞧着他，我都开心的紧。&rdo;小仙姑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男人，指尖却穿过幻影落了个空，&ldo;你或许觉得我太过自私，千年来引的多少姑娘死在本该灿烂的年纪，可是我没办法，你可知我每次在二十五岁生辰醒来时，有多盼望亦有多绝望，我眼睁睁的看着天明，眼睁睁的看着日落，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不会有人来娶我，我爱的人死了，没了，永远消失了。&rdo;

是生辰亦是死祭。

兄长落下的死契，对毛家的女儿们是个诅咒，对她又何尝不是，她舍不得死在这一日，万一，万一那个人又回来了呢，可过了这日，她又活不下去。

她的兄长，为了延续她的生命，给了她最无法舍弃的希望，于是就这样不停的轮回，不停的重蹈覆辙。

&ldo;可他现在回来了，不是么。&rdo;毛不思蹲下身子，与小仙姑实现持平，&ldo;这次不再是幻想，而是他真的回来了。&rdo;

那个有着他们共同记忆的人，在经过千年的等待后，再一次的回来了。

&ldo;可他回来是说别离的。&rdo;小仙姑视线模糊，她哭起来的时候，圆圆的眼睛盛着一汪清泉，跟毛不思一模一样，委屈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把最好的送她，她或许喜欢自欺欺人，喜欢抱有不必要的幻想，可是她不傻，她知道他的那盘棋想要说明什么。

有时候记忆太好，也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

&ldo;如果注定要分开，比起悔恨莫及徒留遗憾，难道不是用幸福完结更美好？&rdo;毛不思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是没有温度的，也对，一个被契约强行留下的残魂哪里有什么温度可言，&ldo;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四十八个小时，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你真的要躲在自己构建的幻想中，任凭时光流逝么？&rdo;

&ldo;我这么大人了。&rdo;小仙姑垂着头，脑袋碰到毛不思的脑门上，就这么安静的抵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打湿了自己的裙摆，也打湿了毛不思的衣裳，&ldo;居然还要你个小孩子劝诫。&rdo;

她活了千余年，毛不思在她眼里可不就是个小孩子。

&ldo;瞎说，你不也才二十五岁。&rdo;毛不思环住她，伸手拍拍小仙姑的后背，差不多的年纪，她遇到的问题无非是鬼难捉，妖难收，房租一年年飙升，可怀里的人，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ldo;两天。&rdo;小仙姑声音不大，&ldo;两天后，我便把身子彻底还给你。&rdo;

&ldo;那我到时候，找最好的师傅，给你捏个最漂亮的泥像。&rdo;毛不思点头应下。

手掌被人摊开，毛不思瞧着小仙姑在她手心随意画了个符咒，模样奇怪，竟是从未见过的。

&ldo;这个送你。&rdo;小仙姑写完，就见符咒闪着光芒消失在毛不思掌心。

&ldo;这是什么。&rdo;无需毛不思费心，符咒几乎是被立刻刻进她的记忆里，一抬手，就能流畅的涂写出来。

&ldo;这个咒语可以帮人忘却那些想要忘却的记忆。&rdo;这是小仙姑从小就学的，可她却从未用在过自己身上，她不舍得，可是回忆是多么伤人的东西，&ldo;这便当作我借用你身子的回礼，世人万千，总有人会需要。&rdo;

睁开双眼，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正好。

&ldo;可要与我共饮一杯？&rdo;高显笑看着面前的人儿。

&ldo;好啊。&rdo;小仙姑笑着点点头，阳光落在她眼睛里，很温柔。

毛不思说的对，如果有一日，他们起码可以从新选择再见的方式，那么她希望他们可以拥有最美的离别。

&ldo;你知不知道，我追那妖怪追了多久，最后关头被你截胡。&rdo;小仙姑抱着酒瓶子，瓶内的酒红彤彤的，如上好的玛瑙，跟高显一起坐在阳台上晒太阳，说着只有他俩才懂的故事。

只是当时，谁都没想到，那次意外让他俩再此后的无尽岁月中交错缠绕。

&ldo;你有没有后悔当时出手帮我。&rdo;小仙姑托着腮。

&ldo;没有。&rdo;

&ldo;我也没有。&rdo;眼睛眯成细缝，几口红葡萄酒下肚，小仙姑继续抬头晒暖，&ldo;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rdo;

跟着他，从天南追到海北，然后陪他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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