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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沿途的春景让人无暇顾及。阳光灿烂，天气温煦，每一年中发芽最早而落叶最晚的垂柳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斑驳陆离的锈迹中，你甚至怀疑，在锈迹中的枯皮是否也能发出新枝，颜色由枯黄转而为淡绿。在湖边，前几天清晨已经冻上一层薄冰的湖水重又碧波粼粼，枯荷残留的枝叶还与近旁的红艳与绛紫的睡莲在阳光中得意舒展，似乎时光天长地久地属于它们。几只小鸟在枝头啁啾。热烈、跳跃、光明、柔情，这就是春天的朦胧的觉醒。船至江蒲，薛道衡弃车马而登舟。

浩渺的江水微风拂皱，惹得薛道衡不由得随口而吟道：江南地远接闽瓯，山东英妙屡经游。前瞻叠嶂千重阻，却带惊湍万里流。枫叶朝飞向京洛，文鱼夜过历足洲。

&ldo;好歌，好歌，&rdo;船家，白发苍苍，鹤发红颜的船家不禁击节赞和，&ldo;先生，凭老夫的经验，你是大隋的使者吧。&rdo;

&ldo;正是，&rdo;薛道衡面色一惊，倒不是担心自身的安危和身份的暴露，他只是诧异，连陈朝的渔人也善知音律和唱赋，&ldo;老人家，你不简单啊，你倒说说，我的这首《江南行》可有下文？&rdo;

渔家微微一乐，几咎长发被江风吹得飘飘撒撒，似有仙风道骨一般。酡红的双颊泛着光亮，&ldo;略知一点，年轻时，也曾附庸风雅。&rdo;

&ldo;噢，&rdo;薛道衡一听，心想：也曾是个读书人，不免生出几分敬意，&ldo;老人家，当今兵荒马乱后，正是国家用人之时，你为何不去求得功名呢？&rdo;

老渔父嘿嘿一乐：&ldo;古人有&lso;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rso;当今世上，就像泛着浊流的江水，到哪里去求得功名？&rdo;说着停下手中的厚重的双浆，任船漂流一会儿，喘口气道：&ldo;早在我南朝萧梁武帝时，太清二年，发生的&ldo;侯景之乱&rdo;，先生可曾知道？&rdo;

&ldo;老人家是说北朝人侯景，后来投降南朝，被梁武帝所接纳的侯景。这一场乱子，我是知道的，老人家和侯景有缘？&rdo;薛道衡两次刮目相看眼前这位苍桑老人，&ldo;从年头算起来，老人家高寿已近八十了吧？&rdo;

老渔父微微点头：&ldo;当年，我只是一介书生，侯景就是我的主人，那时，北朝的汉人多以南方为正宗。只是梁武帝既任命侯景为天元将军，又处处猜忌，对侯景的北伐心存顾忌，最后竟要赐死我家主人，被逼无奈之时，才导致侯景起兵反叛。四年啊，整整四年，眼看着就要功成名就，哪想西魏乘机而入，遂有现在的陈朝。&rdo;老渔父不忍再说下去，重又拾起双浆，奋力向江南岸划去。薛道衡一听这话，也不言语，他知道，持续四年的侯景之乱正是南朝巨大灾难的四年，自此以后，南朝的国力日渐衰微。当时强大的梁朝被彻底支离瓦解，国都被破，梁武帝被饿死在建康台城，恰在此时，大饥荒遍及四处，百姓流亡，死者遍地。大多数有本事的人，或父子携手共入江湖；或兄弟相邀聚集山林，饥饿使人着了魔，发了疯，连池中的菱花、菱角都吃光了，草根树叶尽被搜掠一空。即使这样，大多数的百姓也只能苟且偷生于一时，大多数最终还是死在山脚、湖边。

&ldo;现在的江南似有转机了，百姓大都过上安康的生活，&rdo;薛道衡试探地问道，&ldo;&lso;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rso;的惨况已经不见。&rdo;

隋文帝私秘生活全记录

第三部分

◎第28节静候陈后主的宣召

&ldo;是啊，你说的情况那是你们北朝，不，你们大隋国的情况吧！&rdo;老渔父幽幽地叹息，&ldo;梁没有了，现在的陈也不见得好哪去。你看，就这把糟老头的年纪，还要出来干活，贴补家用，苛捐杂税多如这江里的小鱼，数也数不清。虽说还没有到像梁朝时的千里绝粮的惨状，可那是遇上四年饥荒啊。老朽有句预言，也算四言歌绝，送与先生，陈国要这样下去，&lso;千里绝粮，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墓焉&rso;的惨象很快就会来的。&rdo;

&ldo;陈后主当政，听说是挺开明的，再说有陈宣帝留下的江山业绩，他岂能不善终守成？&rdo;薛道衡问，&ldo;再怎样下去……？&rdo;看着老渔父扭过头去，表情含悲，才没有问下去。

到南岸，翠柳葱郁，不时有笙歌随风飘入耳膜。薛道衡重重地赏给老渔父十两纹银，一边安慰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老渔父说：&ldo;您是一位隐者啊。&rdo;老渔父弯腰道了谢，说道：&ldo;南北朝以来，此消彼长，总有一天，会南北合一的，依老朽愚见，眼前正是北强南弱，机不可失。&rdo;

薛道衡淡然笑道：&ldo;我才说，您是一个隐者，看来有点偏颇了。说不定，您还是卧龙诸葛先生呢？江南就是藏龙卧虎之地。敢问老者的姓名？&rdo;

老渔父默不作答，掉过头去，被江雾沾湿的衣襟裹住他瘦瘦的骨架，架起船浆，放开嗓门：&ldo;奏事传青阁，拂除乃陶嘉。散条凝露彩，含芳映日华。已知香若麝，无怨直如麻！不学芙蓉草，空作眼中花。&rdo;

望着渐去渐远的身影，听着余音飘散的船曲，薛道衡呆呆伫立良久……

亲自到江边来迎接薛道衡的是河内温人司马申，陈后主的东宫通事舍人。这个官职，是负责掌管发布皇太子命令的。可在陈朝宫室，从来就不以官职大小来看个人地位的高低。司马申就是这样，日日接近不理朝政的陈后主，权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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