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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已经谢了大半,青黄的荷梗萧条地插在水里,这个时节蜻蜓已经不常见,蝉鸣倒是还有,不过已经迟暮。天格外高远,仿佛剥了一大片鱼鳞贴在上头。微风习习,荷梗轻轻摇曳,泛起一圈圈水纹。白世恭躺在小舟之上枕着南珠的腿,南珠沾了一些水,细致地擦拭宝剑,不时看一眼白世恭,他舒展地眉头有了一丝英气,脂粉味从他身上转移给了南珠,她也不可避免地入俗,以前她从不惦记什么,在山洞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她在枯燥的修炼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幼稚趣味。没有希望,也谈不上绝望,师傅告诉她,她迟早会出去见识世界的,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有街有楼,有官有商…不禁地她又有一丝惶恐,外面的人可否会像师傅师伯一样给她宠溺?师伯说:会的,南珠的夫君会惯着南珠的,想要什么,他就会有什么。
其实要不是白世恭,南珠感觉她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点共性,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些人伦常理她是全都不懂,人情世故也就更不精通了。
“知道为什么残荷好看吗?”
“不知道。”
“完美的东西让人生不出占有欲,凡人能拥有的就是这些看起来残缺,其实还是完美的东西。”白世恭缓缓地拍着水:“南珠还是太过于完美,我有点配不上了。”
“世恭是凡人吗?”南珠似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白世恭没有继续说话,他不仅是凡人,他还是凡人中最下流下贱者。特别是南珠的出现,他更加肯定这种想法。南珠如花,他是埋在臭哄哄的淤泥里的莲藕,没心没肺,若唯一一点值得说的,就是他一直撑起南珠,让她绽放。可这也不是永久,他越来越有种感觉,他会失去南珠。南珠越是粘着他,他这种感觉越是强烈,有时竟会喘不上气。他不敢问南珠,万一南珠告诉他,那是真的…
“南珠?”
“啊。”
“爱你。”
“奥。”
“我一直不敢说,因为我也不懂。”
“现在懂了吗?”
“懂了。”
“好笨,南珠早就懂了。”
斜阳印在水里,荷叶也泛起血红,还未开的花蕾,已经有了凋谢的兆头,开过的只剩莲蓬,莲蓬也快落了,荷梗终有一天也倒下,这天地只剩寂寞的藕,还有臭哄哄的烂泥。小舟荡起波纹,白世恭深一浆浅一浆的划着水,在浮萍间犁出一条道,水也浊了,蛙也惊了,白世恭给她折了一朵莲蓬,让她挑出莲子,自己吃着玩。这莲蓬新的很,好的莲子仅有几颗,南珠吃了两颗才想起白世恭,从他腋下钻过去,红唇抿住莲子送到白世恭嘴里,白世恭趁机咬了她一下,被南珠白了一眼。白世恭跺了一下脚,小舟倾舀,南珠急忙蹲下扶住船舷,又觉得不安稳,即可抓住了白世恭的脚。白世恭不能跺脚了,只好蹲下来,拿着剩下的莲子,在刀口划一下剥去青皮,送到南珠嘴边。
“吃这个还要剥皮啊?”
“你吃不用,我比较讲究。”
“你还说,都不告诉我。”
“你那么聪明,还要我说吗?”
“你什么意思?”自从白世恭给她说了一些兵法中的语言精髓后,南珠再也不敢小瞧他的口才。
白世恭也知道南珠还不习惯自己这种语气,不置可否,笑了一下:“就是说你傻。”
“果然你开始嫌弃我了,是不是已经腻了?”
看到南珠瞬间领悟真谛,反戈相向:“嫌弃你又能怎么样?还有别个敢要这么傻的女人吗?”
“是啊是啊,我傻…”南珠低下头。
“怎么了?”白世恭靠上去,南珠推了他一把,白世恭更慌了:“喂,你傻你没权利生气。”
“哼!”
“我错了好不好?不要气,万一气到孩子就不好了。”
南珠见他已经跪下讨好了,仿佛奸计得逞,终于笑起来:“谁跟你有孩子,不要脸!”
“现在还没有啊?那以后会有的。”白世恭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计,不过他也心疼南珠脆弱。
南珠也懂了,傻一点就傻一点吧,反正有世恭。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聪慧,但在白世恭身边她决定少用点脑子。人情世故不懂就不懂吧,反正白世恭也不能太闲…他会宠着我的,对吧?
小舟飘远了。入眼尽是残垣断壁,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门也未来得及关。屋后便是,两棵老树洗涤着自己的双手,它门见过太多枯荣,突然觉得自己还活着也是罪恶。白世恭领着南珠进了民宿,主人还特意安置了一下院子,能在逃命之前整理一下,这家的主人应该很爱这家吧。这家只有三间大屋,屋顶已经用上了瓦,墙是青泥垒砌,应该是就地取材的塘泥。已经长了苔藓,花藤爬上了墙,还很青,叶儿还泛起荧光,南珠摘下一个花苞,用唇珠触了触,毛绒绒的花萼让她轻笑不已。白世恭升起怜爱,伸手把她的鬓发别在耳后,南珠此刻美极了,两条细辫把头发拢在脑后,额角还有柔嫩的胎毛,眉眼流苏,蹙起鼻头来掩饰脸上地羞红,唇边吻着一朵娇红的花。猝不及防地扑进白世恭怀里,比他矮一个头,于是白世恭便用下巴按住她的头,轻抚她的秀发,像是花香,也像是她香…喘息声慢慢升起,南珠抱紧白世恭,企图让自己的呼吸起伏不那么明显,但白世恭一直盯着她看,她调息之术再高明,也略显无力。白世恭横抱起南珠,走向屋内。
踢开门,一个赤条条的人影挂在梁上,是个女人。
南珠急忙跳下,捂住白世恭的眼睛:“死者为大,你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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