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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问:为什么会断呢?

答:&ldo;君子之泽,五世而斩。&rdo;(孟子语)时间长了,血里面的水就多了。何况还有利害冲突。利之所在,血缘、亲缘、姻缘,就不怎么起作用。所以儒家一再说,要讲仁义,不要讲功利。但没有人听。在&ldo;资产重组&rdo;的过程中,有实力的都想捞一把,没实力的则不相信仁义礼乐能够保证他们幸免于难。

问:那孔子为什么还抱有一线希望?

答:因为宗法制没有被摧毁。在天子的&ldo;王族&rdo;,诸侯的&ldo;公族&rdo;,大夫的&ldo;氏族&rdo;内部,宗法制还是起作用的。其实直到秦汉以后,宗法制也还是中国传统社会的重要制度。这也是儒家学说后来能大行其道的原因之一。

问:那么,孔子怎样用这根稻糙来&ldo;救市&rdo;?

答:孔子为宗法制,也为礼乐制和封建制,找到了一个心理依据,这就是&ldo;亲亲之爱&rdo;。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是爱自己亲人的。父母爱子女,子女爱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相亲相爱,天经地义。如果连这点爱都没有,那就不是人。

问:是人又怎么样?

答:是人,就一要孝,二要悌。孝,就是敬爱父母,这是纵向的爱。悌,就是友爱兄弟,这是横向的爱。这一纵一横加起来,就叫&ldo;仁爱&rdo;。

问:这跟&ldo;资产重组&rdo;有什么关系?

答:当然有关系。总公司与分公司,分公司与子公司,是&ldo;父子关系&rdo;呀!如果讲&ldo;孝&rdo;,子公司就不能大过分公司,分公司就不能强于总公司。你想,哪有儿子盖过老子的?至于分公司与分公司,子公司与子公司,则是&ldo;兄弟关系&rdo;。如果讲&ldo;悌&rdo;,它们还能互相兼并吗?显然,讲孝悌仁爱,就不会&ldo;骨肉相残&rdo;,也不会&ldo;资产重组&rdo;。

问:可是,他们已经&ldo;重组&rdo;了,又怎么办?

答:正名。孔子讲,如果让他执政,第一件事就是&ldo;正名&rdo;,叫&ldo;必也正名乎&rdo;。

问:怎样正名?

答: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就是君要像个君,臣要像个臣,父要像个父,子要像个子。或者说,总公司要像总公司,分公司要像分公司,子公司要像子公司,不能乱套,更不能胡来。天下大乱,就因为大家都不守名分,不讲规矩。相反,如果所有的人都严格遵守&ldo;君臣父子&rdo;的规范,天下就有救了。

问:听起来似乎头头是道。

答:实际上也有人表示赞同。比如齐景公就对孔子说,先生讲得真好啊!如果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就算有粮食,寡人能吃到嘴里吗?

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实行?

答:因为都有小九九。在他们看来,&ldo;君臣父子&rdo;那一套,最好是臣下都要讲,自己不必讲。或者说,自己是君就讲,自己是臣就不讲。比如大夫在子公司里得像个老板,到了分公司却不必把国君当老板。诸侯也一样。自己在分公司里得像个老板,却不必把总公司放在眼里。还有,自己的公司,别人不能兼并。别人的公司,最好统统吃过来。这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结果呢?还是君不君、臣不臣。

问:所以孔子的苦口婆心,就只能是对牛弹琴?

答:是的。更何况,当时的天下已经乱作一团,亟须&ldo;救市&rdo;,孔子却还在慢条斯理地讲什么&ldo;正名&rdo;,讲什么&ldo;仁爱&rdo;,这不是急病撞着慢郎中吗?

问:这就是孔子失败的原因?

答:原因之一吧!根本的原因,还因为&ldo;资产重组&rdo;已是大势所趋,没人挡得住。

问:所以墨子他们要批判孔子?

答:不!墨子的批判,却是另有原因。

三、糙根有话说

孔子是&ldo;封建主义&rdo;,墨子是&ldo;社会主义&rdo;

问:孔子提出&ldo;救市方案&rdo;以后,墨子就来唱反调,是这样吗?

答:是的。墨子是先秦诸子批儒第一人。而且,正如李零先生所说,他是存心抬杠,处处跟孔子对着干、拧着来,尽管他们两个都是不成功的。

问:墨子知道自己不成功吗?

答:知道呀!有一次,墨子跟一个儒家之徒辩论,这个儒家之徒叫巫马子。巫马子说,先生兼爱天下,也没见有什么好处。我不兼爱,也没什么坏处。既然&ldo;功皆未至&rdo;,你我都不成功,凭什么说你就正确我就错误?可见墨子也知道自己并不成功。

问:那墨子怎么解释?

答:墨子问巫马子,比如现在有人放火,一个人捧着水来救火,另一个人举着火来助阵,都没有成功,你赞成谁?巫马子说,当然赞成捧水的。墨子说,所以我认为我正确,你们不正确。这就说明两点。第一,在墨家看来,儒家的那一套不但救不了社会,而且简直就是放火。第二,儒墨两家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问:为什么会这样?

答:因为&ldo;道&rdo;不同。孔子是&ldo;封建主义&rdo;,墨子是&ldo;社会主义&rdo;。当然,这两个词,要打引号。准确的意思,是孔子维护封建制度,主张回到西周;墨子关注社会状态,主张进行改良。他们两人的立场、观点、方法和角度,都是不一样的。

问:怎么个不一样?

答:孔子的立场是贵族的,甚至是统治阶级的。他多半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想统治阶级之所想,急统治阶级之所急,替他们谋划长治久安的方略,设计天下太平的蓝图。这些问题,孔子考虑得很多。如果有统治者来问,他就会耐心而明确地给出答案。比如鲁哀公问&ldo;怎样才能让老百姓服从&rdo;,鲁定公问&ldo;君臣关系应该如何处理&rdo;,还有齐景公、季康子等人问&ldo;如何执政&rdo;,孔子便都有回答。

问:这么说,孔子是统治阶级的&ldo;御用文人&rdo;或者&ldo;御用思想家&rdo;?

答:大错特错!孔子是有着独立立场和独立思想的&ldo;民间思想家&rdo;。所以,他在回答统治者问题的时候,并不看对方的脸色,有时候话还说得很难听。比如季康子问孔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减少盗贼、维持治安。孔子说,如果你自己不那么贪婪,就算你奖励盗窃抢劫,也没人干!请问,这是&ldo;御用文人&rdo;吗?又比如子路问&ldo;应该怎样为君主服务&rdo;,孔子回答说,不要欺骗他,但可以顶撞他。请问,这是&ldo;御用思想家&rdo;吗?

问:这就不懂了。你说孔子是&ldo;民间思想家&rdo;,又说他的立场是统治阶级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答:一点都不矛盾。你别忘了,孔子自己是贵族,因此也是统治阶级中的一员。但他这个贵族,第一,是最低一等的,是&ldo;士&rdo;。虽然也当过大夫,却只有俸禄,没有领地,与那些有领地、有治权的(比如季孙氏)不可同日而语。第二,他当大夫,实际执政时间很短,多数时候其实&ldo;在野&rdo;,只不过有此身份、头衔和待遇而已,并非&ldo;统治者&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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