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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四年转眼即逝。
对于卢龙来说,乾宁四年是丰收年、幸福年。刘大帅力敌河东独眼龙,在镇中呼声高涨,威望日隆。山北行营北征草原,虏获大量人丁、牲口,也不白干。嗯,还在云中悄悄捅了干爹一竿子。
李县男上次在潢水祭天风头很足,但也不能年年去,毕竟冬天行军损耗太大,也太苦。北征、西征,上万大军辛劳半年,将士们都需休整,需要喝酒吃肉生孩子。于是,乾宁五年的祭天会盟仍在柳城举行。就在白狼水畔堆起高大木台,李大郎继续亲手点火,土酋们继续亲自下场献歌献舞,场面十分恢弘。
是十分恢弘。
首届祭天会,除了去诸有些头脸,其余都是族中斗争失败的边缘人物,格局上确实拿不出手。甚至去诸其实也是与契丹斗争的失败者,若无唐军这点亮色,简直就是失败者联盟。
数年经营,尤其是经过豹骑军不辞劳苦地友好协商与说服教育,千里之内,谁敢不从?分分钟铁骑上门安抚,包治各种不服。西契丹、室韦各部酋长,甚至渤海国都派人来参加辽西县男的大聚会。说来可能有些土酋的爵位还比李大高些,然而哪个敢来显摆?那恭顺劲儿,让受惯了胡儿颐指气使的张万进等人,在酒足饭饱之余,高呼这次跟对了大哥。
除了这些塞外居民,在平州安坐的刘守光也不耐寂寞,跑来凑凑热闹,顺便大做买卖。这厮一俟西线凯歌传到,立刻亲至幽州讨回自家军马,凑了精骑千余踹入沧州,干净利落地搬了许多人口财货回来。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
大白话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刘大帅庆功,李安抚会盟,卢彦威就很难过。
当初李三郎过境,信誓旦旦说要跟他合伙做买卖,结果马匹生意从未开张,盐货生意也无处插手。说好的过境交税呢?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啊。魏博牙兵亲自押送,借卢大帅几个胆子敢去收税。等到卢龙军入镇掳掠的消息传来,卢大帅更是欲哭无泪,卢龙人不是人啊。我都躺平了,还不能放过么?
答案是,不能。
刘守光这才是开胃菜,大餐还在后头。
木瓜涧大胜后,刘大帅算是彻底坐稳了卢龙镇,眼光也越发开阔,四下一看,北边李正德又臭又硬不好下手,河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义武城高池深也不好欺负,成德更不好下手,魏博?算了。挑兵挑将,老刘就盯上了义昌。眼看刘守光抢完,卢彦威屁都不敢放下一个,也没人为他出头,刘节度就辨明了形势,决定新年给天下的节度使们打个样。
还在正月过年呢,刘哥大手一挥,长子刘守文挂帅,爱将单可及、刘雁郎等等将兵南下,一举攻破沧州。理由么,卢彦威残杀上任卢龙节度使李匡筹一家,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罪名。还与卢龙争盐利。总之就是残暴,不睦友邻。
义昌节度使,本来是朝廷从成德、魏博割出来的一个小镇,夹在河朔三镇中间,与义武节度使一东一西,作为掺进河北的砂子,专门就是给河北三刺头添堵的角色。原来有朝廷做靠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些分量,但时移事异,如今天子自己都在被人蹂躏,义昌这样的小镇还能怎样。
去年卢龙、河东就在自家地头大打出手,那卢龙的粮队、使者往来,后面就跟在自己家里没有两样,义武全当看不见。更何况没有天子这个带头大哥,藩镇都是各自奔忙,有谁来为天下主持公道。再说,卢彦威也是杀上官上位,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同志,谁肯为他出头。
抵抗?卢彦威没那勇气,卢龙大军未到就先跑路,南下投奔了宣武朱三哥。
刘守文几乎兵不血刃,全取义昌。
消息传到柳城是三月底,李大郎也没想刘大帅开年这么猛,忙与心腹们开会讨论对策,别哪天打过来了,自己没个准备。可是说来说去全是白扯,从渝关到居庸关,刘大帅严防死守,又是屯驻重兵,又是修缮长城,主动出击是不可能地。至于被动挨打?也只能被动等待,只能继续种地、练兵,静观其变。
反正老三都得时刻准备着。
卢龙刘大帅开个好头,宣武朱大帅马上接力。
去年正月,汴将庞师古、葛从周破郓州、斩朱瑄,朱瑾难逃,东平郡王遂全取郓、兖。平卢淄青节度使王师范亦归附。至此,宣武镇东部藩镇全部平定。于是,转过年来,朱三哥就遣使入朝,求兼镇天平军节度使等,要将自己对东边几个藩镇的统治办得名正言顺。结果朝中有人还想拿班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被李振哥一顿好意劝说,总算开开心心降下旨意。于是朱全忠身兼宣武、宣义、天平三镇节度使,看官可觉耳熟,当年安禄山安大帅也是三镇节度使。当然,东平王实际控制的,远远不止三镇。
其实,去年朱三哥拿下郓、兖之后就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东平郡王本欲借平定东边的顺风南下,一统两淮,结果在清口之战中,淮南杨行密学习关爷放大水,淹了刚刚拿下郓州的庞师古,使三哥遭了近年来少有的损失。但是三哥地种得好,人多、粮多,不伤筋骨。转头看独眼龙被刘大帅伤得不轻,飞身过来补刀。东平王一边跟卢龙刘大帅正式交好,一边亲征东昭义,即邢、洺、磁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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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庞师古兵败的拖累,山东一条葛在淮南也吃了不大不小的闷亏,憋了一肚子闷气,全报答了晋王殿下。作为当下宣武第一打手,葛从周打河东军都打出感觉来了,势如破竹,河东军野战不敌,邢、洺、磁三州相继陷落,东平王遂留下葛从周镇守三州而还。
东昭义三州,是晋军东出的门户,丢失不得。可能是张承业种田有成,疗效不错,也可能是被逼无奈。晋王遣李嗣昭、周德威领军来夺三州。可惜李嗣昭先败于葛从周,一条葛发挥风格,就想追着败兵连晋阳都端了,好在周德威拼命抵抗,总算逼退了葛从周。
两军遂成拉锯。
什么叫做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乾宁五年,河东真是命运多舛。东边葫芦还没摁下去,西边却又起了瓢。年底,河东所属的西昭义节度使薛志勤故去,这边李克用还没想好让谁接班,晋将李罕之就私自率兵夜入潞州,然后以城投降了朱三哥。李克用都傻了!
李罕之这个混蛋随黄巢造反,后来投降官军,被秦宗权、孙儒打得找不着北,瞎折腾好几年,无处可去,投了河东。看他能打,晋王还让他做了泽州刺史,让他看南边的大门。然后,你就把大门送给了朱全忠?
李克用也顾不上计较这些恩怨,急命李嗣昭调头别跟葛从周纠缠了,先拿回了泽州即晋城,但潞州就实在拿不下来。问题是,潞州夹在泽州与晋阳之间,潞州拿不下来,泽州也守不住,晋阳更是危险。
哦,潞州有个古称,上党,边上有个关,叫做长平关。对,秦赵长平之战就是这里。可想而知晋王是个什么心情。
至于其他各镇也不消停,不过那些与咱们郑老板关系不大,在此不表。总之,大帅们一个个落力表演,终此一年,华夏大地自北而南,自西而东,无一日不战,无一日消停。
圣天子漂泊年余,终于在八月回到长安。感觉乾宁乾宁即不乾也不宁,遂改乾宁五年为光化元年。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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