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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想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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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望着前世今生灰色的头像，一梦芊青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冒失，后悔自己的急于求成，后悔未经深思熟虑就匆忙透露了自己的信息。一个表现得浮躁、浅薄，没有内涵、不懂含蓄、近乎直白的女子，怎么会赢得一个优秀男人的青睐呢？可自己平时并非如此啊！被爱冲昏了头脑，怕失去才急急忙忙伸手去抓，仿佛沙子，抓得越急，抓得越紧，越容易从指缝中漏掉。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前世今生会不会因为我的这张照片而断然拒绝我呢？如果会，我该怎么办？如果我一手握着窝囊的婚姻，一手握着天大的失望，会不会绝望呢？一梦芊青悔不当初，现在，扇自己耳光的心情都有了。

想起自己的婚姻，一梦芊青的心更沉重了。老公相貌堂堂，在外人眼里，一个是风流倜傥的俊男，一个是窈窕美丽的淑女，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堂堂的外表下，是一个粗卑的灵魂，他识字不多，从小就是街头混混，脑子里没有忠贞，没有爱护，除了花花肠子，就是占有欲。这几年，他在大城市厮混，几乎把家忘记了。

可前世今生不同，他不但相貌堂堂，而且端庄稳重，极富内涵。如果一梦芊青的思想在山腰，老公的就在山谷，而前世今生的却在山顶。俯视山谷，满目垃圾，一股腐臭味蔓延，令人呕；仰望山顶，金光四射，一片清明，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前世今生的思想都体现在一篇篇文章里，他激浊扬清，嬉笑怒骂，得心应手；他文笔细腻，感情丰沛，动人心弦。他的文章，精炼深邃而又有更多凝重的沉思，思想厚重，艺术开张，好比登山，越登越高，境界愈加开阔。一梦芊青在他的文字海洋里畅游，真有一种如鱼得水的归宿感。

他那篇《饺子啊饺子》，从现实切入，写遍了饺子的前世今生，人间的悲欢离合。每次读来，一梦芊青都会忍不住馋涎欲滴，都忍不住生出要立刻吃饺子的冲动。

大妹在农村种菜，昨天送来新鲜的萝卜、大葱、瓠子、白菜，勾起了我包饺子的热情。连夜盘馅，把萝卜、瓠子切成细细的小丁，腌渍，挤出水份。葱配猪肉剁碎，和萝卜、瓠子掺在一起，放油盐佐料搅匀。今天中午，吃着热气腾腾的美味水饺，喜爱怀旧的我不觉又心潮澎湃。

刻骨铭心的一顿饺子是在大年初一，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天还没有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短促而稀疏。那年，我还很小，尚未入学。都年三十中午了，家里还没有一点白面和肉，一家人愁云惨淡。下午，奶奶的娘家侄送来几斤白面，一小块猪肉，于是，我家也能吃上饺子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初一一大早，母亲和父亲张罗着用捡来的废煤核在炉子上煮饺子，不知怎么就发生了口角，也许父亲经年累月憋屈在心头的怒火太大，他竟然把油灯摔在灶台上，煤油溅到了锅里。母亲气得脸色铁青，泪水在眼眶里打旋，终究忍着没有落下。闻讯而来的奶奶大怒，责令父亲把饺子全吃了。自知理亏的父亲乖乖盛出饺子吃起来。看着他极其难为情的样子，想象着父亲平日里承受的苦难，一种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我也悄悄盛了一碗，替他分忧解难。那种带着淡淡煤油味的饺子吃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我甚至从此喜欢上了煤油的味道。

饺子的起源据说和张仲景有关。他从长沙太守位上告老还乡，走在南阳的白河边，见家乡很多穷苦百姓饥寒交迫，耳朵都冻烂了。一问方知伤寒流行，遂叫弟子搭起医棚，架起大锅，在冬至那天向穷人舍药治伤。

张仲景的药名叫“祛寒娇耳汤”，用羊肉和一些祛寒药材在大锅里熬，煮好后再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状的“娇耳”煮熟，分给病人吃喝。人们吃下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张仲景舍药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老百姓从冬至吃到除夕，抵御了伤寒，治好了冻耳。大年初一，人们庆祝新年，也庆祝烂耳康复，就仿娇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称这种食物为“饺耳”、“饺子”或“扁食”。从此，在冬至、初一吃饺子，以纪念张仲景开棚舍药和治愈病人的日子。

世人喜食饺子，主要因为它既有面充饥，又裹有各种蔬菜，营养丰富，味道鲜美。如今的饺子宴五花八门，品种繁多，奢侈而精致，而以前普通老百姓吃饺子则是就地取材，简单而粗糙。记得小时候过年，每到腊月二十八、九，家家户户盘饺子馅，农村人以萝卜为主，配少许的葱，少得可怜的一点肉，甚至纯素馅，唯一的调味品就是辣椒。剁一大盆馅，从除夕直吃到十五。如果变质发酸了，就放些碱面遮挡酸味。即使这样的饺子，一年也难得吃上几顿，人人都吃得满口喷香，津津有味。

对崇尚亲情的中国人来说，除夕之夜，窗外爆竹轰鸣，天上雪落簌簌，屋内烛光摇曳，脸上喜气盈盈。心使手，手握刀，把一刀刀剁出的凝情菜馅包成饺子，也把对亲朋好友浓浓的思念与祝福，对来年殷切的希望与期盼裹进一弯月牙，寄托在无限情思里。红红的火苗象征着兴旺发达，滚开的沸水意味着蒸蒸日上，捞出饺子，便捞出了一碗碗寓意财源滚滚的银元宝，捞出了对来年美好的希冀。

中国饮食文化博大源远，对吃历来讲究，除夕夜吃饺子的习俗还和古代十二地支的计时法有着密切的渊源。子时是每天的新旧交替，除夕是新旧岁的更迭，古人管它叫“交子”。国人非常注意界限，尤其是一元初始万象更新，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子”为“子时”，“交”与“饺”谐音，赋有“喜庆团圆”和“吉祥如意”的意思。

对于过年，孩子们的热情历来是极其高涨的。小时候，常常掰着指头算计过年的日子，为了几分可怜的压岁钱，更为了那几顿美味的饺子。除夕夜里，一大群孩子挤在某家厨房的麦秸堆里，讲故事谈门神，比谁家的饺子香，偷偷给睡熟的小伙伴打花脸，彻夜不眠地熬富贵，饿着肚子等待吃大年初一早上的饺子，却不知道除夕夜吃饺子还有另外一层寓意。

依照民俗的解释，“夕”是人间积存一年的晦气孕育而成的厉鬼，在腊月三十日夜，新旧交替的子时时分，便会出来祸害人间，只有人神齐力才能把它除去。因此，上天会派通力天神“年”来人间降魔除鬼，而“年”在除夕时只有九成的功力，必须由人协助才能把“夕”铲除。在除夕的交子时分，人吃了饺子会通身添力，然后，男女老幼齐鸣鞭炮，帮助天神除掉厉鬼。否则，上苍会在阴阳界中除去你的名子，死后会变成不在册的孤魂野鬼。

民间的习俗是于除夕和大年初一，先盛出两碗饺子供奉在香案上，一碗敬神灵，一碗敬祖先。而后，人才能开吃。我家在供奉神灵和祖先时，奶奶还会虔诚地祷告，“一个扁食两头尖，下到锅里成万千。金勺舀，银碗端，端到桌上敬老天。天神见了心喜欢，一年四季保平安。”我小时候很迷茫，家里都是粗瓷破碗，连饭勺也是破旧带豁的，为什么硬说金勺银碗呢？大人也会在某个饺子里包一枚一分硬币，谁吃到了谁就是最有福气的人，能带来一年的好运气。我也常用一枚硬币激励我的孩子吃饺子，为了获得福气，获得好运，孩子常常吃得热火朝天。

奶奶出身大家，她说最好吃的饺子是三分之二五花肉，三分之一大葱，掺在一起剁碎。香油浸过馅，饺子要小，一定要用姜丝、辣椒丝沏酸汤，配上新鲜的芫荽，吃起来满口喷香。参加工后，我专门买齐菜肴让奶奶做了一次，我们都吃得酣畅淋漓，可奶奶却说怎么也吃不出她小时候的饺子味了。

对于穷人，饺子毕竟是奢侈食物，但再怎么穷，春节也要吃。杨白劳即使躲债到除夕深夜回家，也不忘买回二斤白面包饺子过年。穷则变，变则通。古时，河南一些地区的农民将饺子包成元宝形，和面条放在一起煮，还美其名曰“金线穿元宝”。我想，这都是被穷困逼出的花样。

以前，每逢春节，未婚男子去女方家拜年，陪客只有准岳父，按习俗必定要吃饺子，而女方家的嫂嫂们便会在饺子上做手脚，戏耍未来的妹夫。我的一位表叔是一个心眼活泛，眼明手快之人。一看两位嫂子各端一碗饺子上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便知其中有鬼，趁准岳父一低头的功夫，迅速把饺子碗掉了个。他夹起一个饺子香喷喷地吃起来，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扫向主人。老头也夹一个饺子，喜咪咪放入口中，刚嚼一下，立刻呸呸大吐，提着儿媳们的名字破口大骂。原来那碗饺子里包的是谷子杆！

1990年春节，第一次去女友家拜年。他家张罗了一大桌酒菜，还请了几位陪客，五魁六顺轮番猜拳，肚子被酒菜填得饱饱的，最后上饭时，每人一大碗饺子。明知吃不完，却又不好意思说，便悄悄溜出去告诉女友，希望她给我换一碗，象征性地盛几个饺子。她竟然含情脉脉地说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还让我多吃点。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直吃得肚脐睁眼，那饺子犹如在玩叠罗汉的游戏，从腹中一个个叠到嗓子眼里，又仿佛是一只压着一只的青蛙，从胃里一个个排到嘴里，憋屈得无地自容，齐声呼叫着芝麻开门、芝麻开门，要从我的口中飞跃而出，重获新生，难受得我无法形容。饭毕，起身便走，任她一家人如何亲热挽留，不停顿，一秒钟也不愿多停，离弦之箭般冲出村庄，半路上吐得一塌糊涂。

吃过各种各样的饺子宴，但我依然衷情萝卜葱馅的饺子。肉要少，配一些青椒，包成传统的月牙形，吃时蘸着酸汤，就着香菜，一口一个，细细品味，虽不很香，却能吃出童年的味道，品出沧桑的过去。

整个下午，一梦芊青都心不在焉，神情恍惚，满脑子都是前世今生的形象。他对她微笑，牵着她的手散步，轻轻拥她入怀，吻她光艳的额头，像一对初恋情人，又像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他对她怒目，大声呵斥，说她轻薄、肤浅，要她远远地离开自己。

一梦芊青头胀欲裂，她请了假，提前下班回家。为自己泡了一杯云雾茶，习惯性地躺在沙发上，打开音响，耳中飘来熟悉的悲凉歌声：

我的眼里有漫天风沙我的心不为谁溶化我的泪洒遍沙漠不开花不愿为你牵挂给爱流浪的人一个家送给孤独的人真心话经过这些年你还想我吗其实也不必回答多情的人总因为无情伤心又何苦执着谁对谁最真心风沙千年都吹不停掩住我滴滴泪的眼睛多情的人总因为无情伤心别问我今生何时才会梦醒风沙千年都吹不停深深地埋藏着我一生的爱情

听着听着，一梦芊青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知不觉打湿了衣襟。那句“风沙千年都吹不停，深深地埋藏着我一生的爱情”又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

习惯了一个人懒懒地听着忧伤的旋律，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伤感的文字，总觉得天是那么蓝，蓝得让人有点忧郁，夜是那么静，静得让人有点想哭，生活是那么苍白，苍白得让人有点无力，现实是那么残酷，残酷得让人有点悲哀，感觉是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人有点虚伪，疼痛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有点麻木。可自从心里有了前世今生，一切都在改变。天蓝蓝水蓝蓝阳光明媚，心情好精神好事事如意。然而，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竟至自己于孤独境界，无助，迷茫，她又回到了忧伤的过去。

唉，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感叹，一梦芊青起身打开电脑，转发了一条说说：人生无常，岁月苍凉，世事难料。念起，风起云涌，念灭，烟消云散。时光会愈合滴血的伤口，冲淡曾经的思念，但春愁黯黯，悲叹还将时时涌上心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生命是一道轨迹，亦如一颗流星，终会隐去灿烂的光辉，消失在茫茫夜空。一路走来，无论好歹，都是风景，都是记忆中的曾经。曾经是一把刀，可以把心斩得血肉模糊，曾经是一碗蜜，可以把心甜得蹦高儿。用心珍藏，给曾经以微笑，经过时，风生水起，回眸处，浅浅一笑。

晚上，一梦芊青在写一篇情感短文时，qq发出了嘀嘀声。打开，是前世今生发来的聊天记录：最真的爱，是心灵与心灵的相拥；最幸福的感受，是爱在心头涌动；最真实的感动，是相爱的人彼此心疼。华丽的语言是外在的感应，入心才是爱的意境。热烈的感情不一定持久，往往平淡之中才见真诚。情长情短，缘聚缘散，相互珍惜才能永远；心有真假，爱有浓淡，心心相印才有温暖。只有真心付出，才能收获真情；只有用心呵护，真爱才能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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